陆为霜只在黎明的时候眯了约莫两个多小时,此刻头昏脑涨的她从床上爬起来,只觉得耳朵旁像是有火车拉着汽笛在跑,轰隆隆的一阵眩晕,缓了半晌她才开始穿衣。
拉开窗帘,恰巧看到最初的雨点打在玻璃上,起初只是三四点,后来竟密密麻麻起来,往远处看,有影影绰绰的树影在摇晃,天气如同心情一般,跌落再跌落,触不到底。
出了房门,她无意识的往门口瞄了一眼,发现那个男人的鞋还摆在那里,愣了一瞬,她开始在客厅里收拾东西。
硕大一栋房子,真正收拾起东西来,零零碎碎的一大堆,她有些摇头轻笑,原本以为自己在这里生活许久,并没有太多真正归属的东西,然而所谓生活是浸透到骨子里的东西,又怎么会不琐碎?
行李收拾好,陆为霜出了一身的汗,看看时间还早,便索性进浴室洗了个澡。
楼上的谷川其实早就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了,他的睡眠向来极浅,何况还以这样一个难受的睡姿坚持了一晚。他靠在椅背里不想动弹,眯着眼睛在思考当下的情况,过往的种种,以后的打算,但越是想理清头绪,偏偏所有心思涌在一起交织成了一团麻。他从未向此刻这般心力交瘁。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忆起前两天见泰爷的情景。
那天的天气也阴着,空气中有潮湿的味道却没有下雨,他驱车来到秦泰的宅子得知老爷子在睡午觉,便在楼下等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
干爹下楼的时候见着他有些惊讶,打趣说“怎么阿川最近特别闲,总有功夫往我这跑?我说过多次了......”
“是,您说过多次了,不想让外界知道我与曾经的帮派交往过密,您总念叨,我有分寸。”
秦泰接过阿姨递过来的水果,瞄了一眼抱怨着“营养师可真不讨人喜欢,我不爱吃什么,他非要让我吃什么。”他仿佛是叹了口气,将水果盘子放在一旁的矮几上,自顾自的说道“我老了,我最近时常在想,我有哪些心愿没了的,想来想去,着实没什么,无非是喝两杯喜酒,一杯你的,一杯海璐的。”
当时的谷川心酸了一瞬,正巧他的手机响了起来,瞄了一眼来电显示是秘书室打来的,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腕表,却听见秦泰站起身子说“阿川去忙吧,不用抽空往我这跑,干爹很好。”
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谷川只能点了点头说“干爹身体一向康健,谈什么心愿未了。”
离开秦泰的宅子,他忍不住回头朝后方看了一眼,有一些微妙的情绪升腾起来,很陌生,很不安。
谷川不知道此刻为什么会想起前些天的片段,他的思路是被楼下传来的一阵敲门声打断的。
他有些诧异,这栋房子鲜少有人知道,谁会在这个时间登门造访?他起身起的有些急,不小心碰翻了肘边的一只小巧茶碗。
伴随着茶碗跌落的脆响,谷川本来想要弯腰去捡的动作僵在当下,因为他听见楼下传来了同样清脆的响声。
他几步并作一步的跑下楼,正看见套着浴袍的陆为霜站在门口,头发湿哒哒的散在肩头,她侧着脸捂着一边的脸颊。而站在门口处的不是别人,竟然是陆孔兰!
陆孔兰举起手,又一记耳光甩下来,陆为霜并没有躲,母亲极度仁忍的喘息声敲击着她的耳膜,她不敢抬头去迎那道目光。可是即便不看,她也知道,那双眼睛里一定充满着惊恐、震怒、失望、心碎、破灭的情绪。
谷川冲上去将门口呆立的人护在胸口,兴许是他的动作太快,陆孔兰接下来的巴掌便落在他的肩头,力道之大却是惊人。
他低头去瞄怀里的女人,陆为霜的双夹上贴着些许湿哒哒的发丝,柔和的黑色衬托着红肿的艳色,狼狈一片。
背后是是那道极度控制却难掩颤抖的声音“你闪开,我教育自己的女儿管你什么事?”
谷川揽着怀里的人往后退了一步,他转过身子正看见从陆孔兰眼里跌落的泪水,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嗓子干哑,难以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