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明月顾不得回头看温律,装作闲逛紧盯着那书生,一路尾随他出了西宁门,过城门时还有些恍惚——自己前次从这儿出去,还是为了跟踪那个人……
卫明月唇角挑了挑,又双目炯然追着那中年书生身影,一路借着行人和地形掩护跟了过去,沿途每到拐角之类,便以特殊手法留下了些记号。
却说温律一路跑到东内苑北镇抚司,还好正是沈璃值守着,听说温律来了,赶快将她请到自己的书房,温律不及细说,看带自己进来的小校尉出去看紧了门户,马上上前半步行了拱手言道:“沈佥事,是卫素影让我回来找你的,请你马上带几个可靠的内卫兄弟随我去接应卫经历。”
沈璃听了她说的话,马上就从书案后绕了出来:“温佥事你别急,卫经历怎么了?”
“她……看到了一个督公交代的那案子重要嫌犯,自己先跟上去了。”
沈璃虽然没有直接经手那个案子,大略情形也知道的,当下也有些着急,赶快起身应了,却不想屋门被人直接打开,温律还有点奇怪沈璃下令看紧门户,谁敢推门就进,回头一看却吓了一跳。
“将今日北镇抚司值夜的好手挑五个,随我来。”江忱撂下这么一句,直接转身大步往外走,沈璃和温律也赶快随他出去,沈璃退后他半步跟紧了开口:
“督公,此事标下去办就是了,您还是……”
“不必多言了。”江忱转头看了看温律:“温大人不如在这里等消息。”
“素影用的是三法司官吏惯常使用的联络方式,怕是内卫将士们并不熟悉……”温律一边跟着他们疾步往前走,一边接了一句:“下官会骑马。”
“那好,有劳了。”
就在江忱一行着急往西市方向寻卫明月时,卫明月跟着那扮作书生的和尚出了西门一路往北,渐渐上了官道,此时天色渐晚,又没有完全黑下来,卫明月生怕跑了线索,便壮着胆子继续跟,那人一闪身进了一片林子,卫明月赶快跟进去,却见那人突然停住了,她便也隐在树后看着,顺便拿匕首在树干上刻了个记号。
那书生看了看四周并无人影,三两下脱了宽大的衣袍,里面露出了灰褐色的僧衣来,太平巾摘下,赫然是颗光头,卫明月双眸一眯,心说“果然是你”,那和尚再往密林深处去,她便也赶快跟上,可是越走她越觉得不对——这里明明荒郊野岭的,林间通路却挺宽阔,而且明显是拿碎石夯土仔细铺过的,莫说走人,跑马过车都无妨……
正思忖间,却见前面星点灯火,转过一片密林,赫然是一片联营的背后。
卫明月看着那和尚钻过营盘围栏的一处暗门进去,心中大惊:“怎么会是这里……”
卫明月知道自己若再往前走,怕是会遇到大麻烦,马上转头就往林子里钻,却不料迎面对上了森冷单枪,她惊了惊,突然想到上次跟踪自家督公那件事,想着幸好腰牌带了过来,否则怕是下一瞬就会被当做细作斩殺了,赶快解下腰牌递过去:“将军明察,下官是缉捕盗匪迷了路途,并非有意靠近营盘。”
对面的军官接过她的腰牌,看着冷哼了一声:“玄衣内卫?”抬眼极其轻蔑地上下打量着卫明月:“江忱的手下里什么时候出了娘儿们了?莫非是要往内厂那路数上靠?”
他话说得极其粗鲁,卫明月到底是个姑娘,侥是刑名出身见识的烂人多了,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强忍着言道:“将军说笑了,下官是经历司的,不过区区一个笔墨书记,还望将军看在大家都是军中同袍的份儿上,恕我这一次。”她深知这俗称北大营的左右神武卫营是安远侯次子齐谌在掌管,安远侯权倾朝野,他这个二儿子带兵虽然有些本事,官拜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但名声一向不好,卫明月此时只想脱身,便摸出佩囊递过去:“几位将军辛苦了,下官一点心意,留着喝茶。”
为首的那个军官接过她的佩囊,将里面的银子都倒出来,佩囊随手就扔了:“有意思,何曾见过玄衣卫这么窝囊,”他这么说着环顾左右,几个人都嘎嘎笑起来,那军官向前几步,突然出手捏住了卫明月的下巴:“可惜,你犯了军法!”
卫明月知道今日自己怕是很难脱身了,一时热血冲上来,抬手就将那兵将的手打了下去:“别动手动脚的!”
她这一巴掌拍上来,那军校自然火儿了,几个人一起冲上来,几下就把卫明月给擒了,压去帅帐。
卫明月进入北大营的中军帐,心说自己这次怕是很难善了了,迎面扑鼻而来的酒味混着脂粉香刺得她打了个喷嚏,上位却传来一声嗤笑,卫明月抬头,看帅案后面坐着个身形魁梧,面容也算俊朗的年轻将领,只可惜双眼被酒色迷了,失了为将者该有的清明,她知道这应该就是齐谌了,当下抱拳行礼:“下官玄衣内卫经历司经历卫明月,见过都督。”
“玄衣卫?”齐谌抬眼瞟了瞟她:“那怎会出现在我北大营啊?”他这么说着,端了杯酒饮下,身边的美姬赶快拿了青瓷酒壶再给他满上,齐谌顺势将手扣在那女子腰肢上,将她拉到怀里,看得卫明月一阵恶心:她知道自曦宗朝便严令废除了营妓制度,所以这名女子定不是营妓之流,而应该是齐谌的姬妾,也就是美其名曰“随军夫人”的那种人,绝不会是正妻,虽然这也算是他的私事,可自己到底是个还没出阁的女子,他这样当着面调戏美姬,不过就是为了让自己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