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明月更明白,此时此刻若自己露出小女儿态,不但会被他抓住把柄,也正是合了他心意,当下沉心逼自己挂上个得体的笑意:“禀都督,是下官出城办案迷了路途,无意中走到军营左近,绝无冲撞之意,但几位巡营的将军怕是误会了,一定要下官自己来与都督解释,此番的确是下官唐突,还望都督恕罪,放下官回去。”
“回去?”齐谌已有三分醉意,加上在后军都督府内,无论是官位还是恩宠,他一直被江忱压着一头,早就气不忿儿,此番好容易扣住了内卫的人,哪肯轻放:
“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卫明月听他话中虽然都是为难之意,但并未带窥探审问的态度,就明白自己追踪那和尚的事情尚未暴露,一时不会有性命之虞,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借口早点脱身,至少不要勾起他的怀疑,拖到温律叫沈璃来救自己,当下笑道:
“下官久闻都督治下铁军威武,乃是拱卫京师的铁壁,今日看来果然如此,几位巡营的将军也是威风极了,只是下官一介文官,留在军营终究是给都督添麻烦,还请都督高抬贵手放我回去,待我禀明家父,翌日带谢礼再到侯府谢过都督宽宥大恩。”
卫明月这番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虽然她知道自家老爹吏部左侍郎卫养浩是赵国公高士谦安排在吏部膈应首辅齐明琛的一颗钉子,但也正是如此,齐家并不敢轻易动他们卫家,齐谌对江忱的忌惮和厌恶是摆在脸上的,此时拿玄衣卫的身份来提醒他,只会激怒他,还不如搬出自家老爹,和老爹背后的赵国公……
卫明月想的没错,但可惜齐谌眼下已经半醉了,失了清明和分寸,听她这么说,反倒推开那美姬,上前拉住卫明月的手臂,拽到面前:“我当是谁,原来是卫大人的千金……”
卫明月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气,就明白坏事儿了,此时被齐谌血红双眼死死盯着,心中难免发颤,但却不想落了下风,更不愿招致他更多折辱,便垂眸微微运功,使了个身法脱身,再一揖到地:“正是下官,还望都督宽宥。”
齐谌被她脱离掌控,倒是没有发怒,想要给卫侍郎和江忱颜色看看的意图和息事宁人的理智交缠在脑子里,到底还是酒劲儿催人胆,他冷哼一声,扬声唤入亲兵:
“把这个冒充玄衣卫擅闯军营的女子押下去,好好儿看管!”卫明月本穿的是男装,他却咬定了“女子”二字,身边亲兵心领神会,拉了卫明月出中军帐,便嬉笑着拉拉扯扯占她便宜,卫明月听齐谌颠倒黑白说自己是假冒玄衣卫,就知道他是整治定了自己,若此时反抗,很可能被枉殺在这里,一时咬紧牙关,拼命抱着肩膀护着自己,任由那些兵痞将自己扔到了一个空屋子里,她环顾四壁,她心里发慌眼眶发麻,却强令自己忍了回去:“沈大人啊,快来救救标下啊~~”卫明月小声嘚啵着,明明念叨的是沈璃,不知道为何,脑子里却突然闪过江忱笑眯眯的样子。
她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庆幸这里虽然被看守的很紧,但至少自己没有被捆起来。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盼着的人,此时已经摸到了北大营边儿上。
温律眼尖,借着火折子的微光也看到了地上的佩囊,捡起来仔细一看,心中更加焦急:“是素影的东西。”
江忱接过她手里的佩囊看了看,再看看地上的痕迹:“应该是被捉进去了。”
他这么一说,沈璃也有些急了:“督公,这可是齐谌的地盘,听说他最近在练兵,怕是此时就在营里,咱们现在进去要人?”
江忱抬手拦住他话头:“不急,咱们直接进去大张旗鼓的要人,以齐谌的性子,保不齐不会承认,咱们又不能翻他营盘……”他略一思忖:“这样,我跟温大人带两个人去找齐谌要人,你带其他三个人摸进去找卫经历,若是找到了便发讯号告诉我,如果齐谌不犯浑,我们自然能比你们更早见到她,到时候你们四个就别声张,直接摸出去算了。”
沈璃心中叹服还是自家督公算无遗策,赶快领命点了三个人趁着夜色掩护摸进了北大营,温律跟在江忱后面,小心肝儿“突突”直跳,才知道内卫是怎样的艺高人胆大……四个人就敢深入几千人的营盘腹地去找人!
江忱带着温律一路来到齐谌的营盘,虽然他不是北大营的人,却是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乃是齐谌的上官,自然没人敢拦阻,进了中军帐,虽然齐谌不情愿,还是不得不起身行礼:
“江督公,真是稀客。”
江忱抬手还了个礼,上下打量齐谌:“夜入军营,打扰齐帅了,只因本督卫内经历司的卫经历奉命查案,听说最后是路过北大营,怕她年轻不懂事冲撞了齐帅,就来找一找。”
温律万没想到江督公居然这么直来直去的,仔细想想也明了:“其实这样开门见山最好,先坐实了卫明月的身份,齐谌要是识趣,自己把人带来,江忱也不会追究他擅自扣押的罪过,两面都好看。”
然而齐谌并不识趣,他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经历居然会劳动江忱自己来寻,眼下他已经将那丫头给押了,虽然也不是不能改口放她出来,但他害怕的是,自己手下那些兵听了自己的暗示,已经将那女子给……
若是如此,江忱定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还有个卫养浩,到时候一定会闹到金銮殿上,眼下当口,他不能失了北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