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油浓汤在锅里咕噜噜地滚动着,我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时间到了,于是伸直放在沙发上的长腿,用脚趾蹬了坐在沙发另一端的文森特一下,叫他去盛汤。

    “很恶心,我刚洗完澡。”文森特立刻闪开,显然对我用脚碰他很不满,但是他虽然嘴上骂我,身体还是听话地站起来,往厨房走去。

    我没在乎他嫌弃我,毕竟他有洁癖,几乎嫌弃所有东西,而且他穿着蝴蝶结印花睡衣的样子很可笑,光是看着他我就要憋不住笑了。所以我只是“哼哼”地冷笑一声,然后对着他抬起腿,用我的脚冲他竖了一个闪亮的大中指。这算是我的独门绝技,但是我很少能找到人让我释放这项技能,因为这太不雅观了。

    听到我的冷笑声,文森特回头看我,然后就被我的中趾气到了,他扶着门框对我阴惨惨地一笑。

    “怎么了,哥——哥。”我冲他眨眼睛。

    他瞪了我一眼。

    我在餐桌边和克里斯在手机上聊天,等待文森特给我上菜,克里斯说他可以教我打网球,我告诉他我从来没打过网球,我在撒谎,其实我打网球非常厉害,但是要是不撒谎的话怎么骗他教我打,男孩们都喜欢给别人上课。也许我可以在克里斯教我打网球的时候偷捏他屁股,他肯定会被我逗得面红耳赤,想想就刺激。

    一转眼,文森特就把汤和面包端上桌了,面包是现成的,只是又抹了些蜂蜜烤了烤,是我监督他做的。

    我在吃饭的间隙里空出手敲手机,回复克里斯的消息。

    “你在和谁聊天?”文森特说。

    “我男朋友。”我说。在文森特心中我大概是个荡妇形象吧,但是无所谓,他不会因为我是什么就责备我,我也没打算和他谈恋爱,我对他的硬屁股不感兴趣。

    “你和爸爸和好了吗?”文森特又问,但这个话题就有点严肃了,他不知道我和爸爸为什么吵架,还以为只是我日常作天作地,让爸爸生气了。要是他知道真正原因准吓死他,或者更糟,他会把我打死,小的时候我们一起上散打课,我是打不过他的。

    我面不改色地说我和爸爸和好了,又反过来问文森特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这些家常了,果然,他不再过问了。在他的脑子里,我和爸爸的亲子关系是不可能出现大问题的,因为从小时候,马修出于怜惜都很宠溺我,远远胜过于对他的亲儿子文森特,有时候为了我甚至忽视了大我两岁的文森特。

    如果我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孩子,我应该知趣地不过多汲取本应该属于别人的爱,但是我不是那种小孩,我喜欢所有人都喜欢我,所有人都应该喜欢我,我是一个自私的贪心的人。别误会,我不是在自怨自艾,自私也是一个很好的品质。但这导致文森特越来越被忽视,他越来越讨厌我。

    我的童年本来就很短暂,没等马修溺爱我几年呢,我就长大了,过去的仇视延续到现在,所以我和文森特还是相看两相厌,我打赌我对他的讨厌不及他对我讨厌的十分之一,他心眼很小。

    汤很好喝,尤其还是我做的,我感到很幸福,好像这就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一晚。十几分钟以后,我在专门布置用来运动的房间里跟着视频,做了完整一组的帕梅拉,运动激发的内啡肽让我的好情绪到达了顶峰,我春风得意地走进我的卧室,却看见文森特还在我的房间里,一瞬间,我就像一株被滚水浇了的水仙花,萎了。

    “你怎么还没去客房?”我没好气地问。

    “太脏了,我不想去。”他解释说。

    “那你打算睡在哪?你现在不嫌弃我了?”我抱臂说。

    “和客房比起来,你还算可以忍受。”

    他既然这么说了,就是打定主意要抢我的卧室,我很理解他,那间客房我也不想睡,但理解是一码事,实际做法就是另一码事了,我完全不想和这家伙睡一个房间。

    我推他,挤他,想尖叫想发疯,但是因为这种小事生气对健康伤害很大,不值得,我忽略掉睡沙发的选择,把自己的卧室让给他自己去睡沙发也太窝囊了点,好像我对他投降了一样。

    既然他不愿意出去,我也不想让步,我和他只好躺在一张床上,我倒是不怕,反正我经常和别人睡一张床,看今晚谁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