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晚安。”斯蒂芬妮翻了个身,他们背对背睡觉。
你会诧异,一个人不管什么样的日子都能过得下去。
劳伦斯躺在那里,等待厌恶像潮水一样褪去,脑海里重新浮现出他此刻唯一在乎的东西。
明天,一定要去黑市搞点刀片。
这天他很快做完了修理厂的任务,早早地溜了出去。他避开空中盘旋的反吐丽蝇,潜入无产者的地界。
作为一个党员,这是危险的举动。他本不想多做停留,可是缺乏规划,错综复杂的巷弄很快让他丢掉了他的方向感。
也许应该找个人打听一下。可是这些无产者,这些涂着糟糕口红的小姑娘,这些蓬乱头发下面藏着凶狠眼睛的小伙子,这些用牙齿掉光的嘴含糊叫骂的老家伙,这些强盗,小偷,妓女,乞丐,对他这个穿着整齐工装的人抱着天然的敌意。
他对上一双来者不善的眼睛,慌张地低下头,加快了脚步。他走过的街道越来越狭窄,越来越肮脏,越来越荒凉;偶尔遇见行人的神色越来越恶意;他踩到一只死老鼠,弄脏了他的工装靴。
好吧,劳伦斯,回去吧。马上要宵禁了。大不了明天开始留胡子吧。
他垂头丧气地转身,对上那个小身影的时候双方都吓了一跳。
是个无产者孩子。像一路上他见到的其他孩子一样瘦骨嶙峋,脸色苍白,邋里邋遢。他比他几乎要矮一个头,可是敢于鲁莽地直视他的眼睛。可随后劳伦斯发现,他那双很大的绿色眼睛里并不是挑衅,而仅仅是粗鲁的好奇。
男孩被他突如其来的转身吓得往后一跳,随后尴尬地笑了笑,又走上前来,解释说:“我没有在跟踪你什么的。”
劳伦斯警惕地没有接话。他没做什么错事。即便是弄点刀片,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人人都知道这些小玩意只能从黑市搞。
不过这孩子也不像是秘密警察的样子,根本不像。
“我只是……”男孩又靠近一步,“你看起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你在找什么呀?我可以帮忙吗?”
他也不像是真心帮忙。不过劳伦斯也用不着害怕一个麻雀大的孩子。
他舔了舔干得粘在一起的嘴唇,说:“我在找刀片。”
“跟我来。”
男孩灵活得像只松鼠,在迷宫似的小巷里蹿来蹿去。劳伦斯好几次都跟丢了他,然后前面的转角处忽然又探出他乱七八糟的脑袋,对他喊:“喂,这边。”
他们在一片几近废墟的地方绕来绕去。劳伦斯被他绕得晕头转向,不得不怀疑这小孩大概心怀鬼胎。也许在前面那个坍塌的拐角,立刻就会蹦出来一群拿着铁棍的小混混……可是他又有什么可抢?
他像一个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人一样紧跟着男孩。有些时候他甚至觉得有没有刀片都无所谓了。一切都无所谓了。
男孩忽然在他前面停下了脚步。
“喂,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