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并不想参加音乐比赛。”她静静地说道,好似弹奏了一个乐句。
“凌曼,我不想让你的音乐天才埋没。我们现在不比当年,你曾经不是盼望着成为世界著名的音乐家吗?”吉米轻轻地抚摸着妹妹淡红色的头发说道。
凌曼把轮椅转了转,两瓣嘴唇送出一个微笑,“姐姐,医生说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想过平静的生活。再说,那时候我也没有得病。现在,我们不是过的很好吗?”
李万通进来了,凌曼叫了一声姐夫。李万通搂着吉米的腰,笑着说,“你姐姐说得没错。你的天才可不能浪费,我们得让世人知道。”
凌曼假装生气,把头偏向一边,抿着嘴说道,“姐姐,你们是商量好的!”可是她心里是爱姐姐的,无论她多么生气,嘴边总是含着笑。
前不久,姐姐告诉她,她马上要和李万通订婚了。她悄悄地问姐姐,那真朋锋呢。姐姐戳了戳她的头,笑着说,怎么还问这么傻的问题。凌曼从来不主动过问姐姐的私事,不过姐姐常常会告诉她一些事情。前几年,她和姐姐还住在出租屋里,真朋锋常常来看望他们。她总是管他叫小锋。在她的印象里,小锋面容俊朗,为人和善,是姐姐的白马王子。他们曾经很幸福,并许下了永不相忘的诺言。后来,小锋来得少了。姐姐总是说他很忙。直到有一天,她和姐姐搬到别墅来了。这一切宛如梦幻。而姐姐告诉了她要订婚的消息,不久她就介绍李万通和他见面了。她可不懂爱情啦,婚姻啦,一心在音乐的世界里生活。自从病症宣布了她的末日,姐姐和音乐就是她的全部世界。姐姐说,李万通是一个普通的商人,她爱上他了。她也没有怀疑。年前一阵,她又去医院复查,医生同情地说,姑娘,你的时间不多了,好好享受生活吧。她反而笑意盈盈地说,我已经准备好了。每次复查,姐姐总会落泪。她对生命的终点既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就好像迎接一个朋友一样,慢慢向他走去。她失去了早年间的记忆,事实上,她的记忆也在不断地模糊。她已经不大能记住四五年前的事情了。过去像黑夜一样把她的天地遮挡住了,只留给她现在的光明。她不去想任何事情,除了音乐。事实上,别的事情给她一种烦恼,就好像把黄昏渐渐吞噬掉的黑夜,让她觉得有些压抑。她平静地对待生活,而生活总是报以她微笑。
晚上,凌曼静静地躺在床上。这是一间宽敞的大房子,她再也不会因为低矮的天花板,拥挤的屋子感到胸闷。这是一座依山傍水的别墅。平日里,姐姐不在,仆人便常常关照她。她想着姐姐说的话。她的决心就像沙滩上的字,潮水一过,荡然无存,这潮水正是姐姐的意志。她从来不会和姐姐执拗。她只像流水一样默默地流向地处。她明白,即使自己不愿意参加音乐大赛,姐姐还会坚持她的想法。遥远的记忆已经模糊。她记得小时候,姐姐给她买了一个口琴。那是她接触的第一个乐器。她轻轻地碰在嘴边,小巧的弦片发出钢琴的声音。那时候她吹奏音乐全凭想象力。她缠着姐姐说,快来听听春天,快来听听流水,快来听听飘雪在她的回忆里,没有出现父母的身影,不过她并没有因此感到不幸。她决定听从姐姐的安排。她闭上了眼睛,黑色的珍珠停止了闪耀,嘴边露出浅浅地笑,仿佛一湾潭水。
床上,吉米和李万通也在商量这件事。李万通说,让这样一个姑娘去承受那样的压力有些不妥,倘若失败了,这会留下了心结,带着遗憾离开人世是不幸的。吉米说,妹妹不在意名利。李万通说,那就不必执拗了,随你妹妹的意思吧。吉米说,我不想让她的天才埋没。可是这是你的意思,李万通说,我们不该对她要求那么多。她太善良了,吉米差点掉下泪来。沉默之后,吉米答应不再叫凌曼参加比赛了。
清早,吉米就被凌曼的钢琴声吵醒了。她在弹奏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李万通翻了个身,也醒了。吉米说,嘘,快听。这是凌曼在诉说自己的命运,不过,这倒不是对命运的呐喊、抗争,倒像对命运的叹息。这叹息没有持续多久,继而变成了轻快,仿佛她与命运达成和解,平和之中,琴声里飘来了田园风光。凌曼的琴声总是有自己的风格,钢琴代替了她的嘴,向世界宣告她的信仰。琴声戛然而止,几声清脆的啁啾声因此变得愈发明亮。
“姐姐,我感觉到生命在流逝。”凌曼说。
“傻妹妹,你在说什么呀。”吉米在妹妹的额头亲了亲。
“我好像听到一种‘嘶嘶声’,就像空磁带的声音,好像我的生命线一样,在慢慢燃烧起来。真的,我感受到了。好像是有一条细细的引线,它在扑簌扑簌地响着,万一它到了头,就会喷发出灿烂的烟花!”凌曼的话字字揪心,叫吉米感到痛心。这话出自妹妹口中,薄如蝉翼,压在自己心头却重若千钧。
“我有这种感觉,钟表的滴答声越来越明显,而且仿佛走得越来越快。好像时间在和我赛跑,而我总是跑在前头。”
“别想这么多,凌曼。”吉米把脸贴着妹妹的头发。
“可是我并不觉得失落,我反而感觉到一种愉悦。”凌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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