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仲卿看似轻松,实则沉重。“大川,这次我想把你留在京城。”
卫川有些惊讶,卫侯长子走后,多年来他一直寸步不离的保护义父,此番出征,自然以为也会跟去幽州。
“我手头有件要紧事,本想交给卫翎的,可不巧这个关口凤家出了事。他心浮气躁,我倒不放心他了。”
卫仲卿起身,走到一旁紫檀木书架前,似乎在什么地方推了下,打开一处暗格,从里面拿出个黑漆木匣。他将暗格复原,走回卫川面打开匣子。
木匣中放着一本册子,一块腰牌。他先将册子递给卫川。“你先看看。”
这是份名单,上面林林总总写了不下百余个名字。有的名下有年岁、样貌、特征,记录之详细如“左耳后有蚕豆形黑痣”、“左肋下有一寸长刀疤,”之类。有的名字下却空白一片,似乎这人只是个不可具象的符号。还有的名字已经被黑笔勾掉,令人怀疑名字的主人已不在人世。
卫仲卿沉重地叹了口气。
“五年前,翊儿出事后,我将他出兵追击之前收到的所有军报和相关之人等排查了一遍,种种蛛丝马迹显示,军中混入了北燕间者。我多年追查,才有了这份名单。”
他的声音中透出冰冷的恨意,完全不是对着卫翎,嬉笑怒骂,尖酸刻薄的样子。
“这些北燕间者,有的已让我杀了,有的只有名字,却还没找到下落。如今两国开战,我有种预感,他们又开始不安分了。”
卫川翻看着,手有些抖。他与卫翊亲如手足,卫翊死后,他亲自去北境带回他。看着残破的尸体,他真恨不得亲自带兵冲向北燕军营,要么把北燕人斩尽杀绝,要么就把自己的尸体也留在那片土地上。
回到京城,就是对着世子卫翎,他都忍不住要嫌弃。那二世祖、懒骨头,如何配得上宁远候世子的称谓,在他心中,这个称谓,本该是他的挚友和兄弟。
“原来义父一直都在追查他的死因。”
卫仲卿缓缓点头,又拿起腰牌递过去。乌木为底,红铜为印,刻着个“卫”字。
“这是……”
“暗流。”卫仲卿声音很轻。“并不是只有太子有暗流,我卫家也有。”他轻轻抚摸着铜牌上那个字。“花了我无数心血,他们来自军中、来自市井、来自江湖。这块铜牌就是信物,我想把他们交给你。”
卫川心头一震。“义父,这件东西事关重大,理应交给世子。”
卫仲卿带了调侃,也带了遗憾。“那小混蛋此刻满脑袋女人和糨糊,方寸大乱,没有通过我对他的考验。我若把人手交给他,指不定他转头就带着人去劫牢。”
“可是我……”
“你也是我儿子。”卫仲卿拍了拍他肩头。“行事稳重,又是我看着长大的,是我信重之人。这么多年我交给你的每一项任务,你都做的十分妥当。你通过了我的考验。”
卫川脸上依旧是一块铁板,哪怕热血沸腾之时,也没人看得出他情绪的变化。“我不过是黄泥沟里一个乞讨的小子,几乎饿死时,是义父收留我,教养我,能有今日是我之幸。”
卫仲卿摇头,“不,大川,你是我大梁为国捐躯的战士之后。你我父子一场,何尝不是我之幸,卫家之幸。但我还是要问你,你肯不肯接不接?你要知道,我交给你的可不是金银财宝、高官厚禄,这是卫家的生死大事,千钧重担。”
他闭了闭眼,仿佛心头压着块大石头,“我这一仗,生死未定,若有三长两短,不能让这些力量就此消散。我想把他们交给你,无论我胜负生死,你还能带着他们,继续追查北燕间者,以及守护咱们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