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台管家和幽灵太太都不说话了,解不语突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她转身往后看,发现身后不知何时跳过来了一面大衣镜,正是被她踹过一脚的那面镜子,镜面上还有她羊毛袜踹上去的泥水印子。
镜子男仆朝解不语弯了弯腰,解不语的面容在镜子中有些扭曲,他道:“塞西莉亚小姐,殿下请您进去。”
“请我进去?”解不语低声重复了一遍。
镜子点头称是,又道:“塞西莉亚小姐,我们都是家具和幽灵,没有人类的手,殿下背上的伤势我们为他上不了药,所以只能请您来。”
镜子说了,一旁的烛台管家和幽灵管家太太免不了要搭腔,解不语被他们说的几乎晕头转向,仿佛自己不去看望赛伦斯为他上药就是十恶不赦的罪犯一样了——事实上,赛伦斯今天晚上也的确是为了救解不语而受伤的,她要是为此推脱,倒是显得有几分冷酷、不近人情。
虽然追根溯源,要不是赛伦斯突发奇想跟解不语玩什么“小偷飞贼上蹿下跳”的游戏,他们就不会被城堡的家具们追赶的楼上楼下到处跑,还跳楼。
解不语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她起身,跟在镜子男仆身后离开,烛台管家和幽灵管家太太小声嘀咕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殿下从来没有对哪位小姐这样看重过,重到不惜伤害自己也要保护她……”
赛伦斯的卧室在三楼的左侧走廊最里面,恰好在解不语房间的正上方。与二楼相比,三楼更加人烟稀少,房间很少,而且每一扇门都是厚重的铁门,用铁制的大锁牢牢地锁了起来。走廊灯光暗沉许多,墙壁上的画像和两侧的瓷器、雕像也没了,空荡荡的露出石头本来的颜色,没有半分烟火气,冷冰冰的像是牢房。
解不语眼神很好,她甚至在隐晦的地方看到了抓痕,深浅不一,像是什么动物的爪印——联想到王子和诅咒,很容易猜到这样的抓痕是什么留下来的。
镜子男仆恭敬地把她带到房门前,退了下去。这扇门是整条走廊上锁最重最大的一扇铁门,门檐边的爪痕更显眼、也更深了些。
解不语在走廊上没有多作停留,她深吸了一口气,敲了三下门,推开虚掩着的门进去。
一股热意扑面而来。
房间内和走廊上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走廊上像是牢房,这里却好很多,只是家具都换成了铁制的,房间的另一端被厚重的深红色帷幕遮挡着,只隐隐露出一角,解不语眸光一扫,赫然发现那是铁栏杆。
更确切的说,是铁窗。
她的房间虽然也有壁炉,可完全没有这里温暖,这个房间热的解不语的双脚都瞬间发麻发痒起来,她穿着厚重冬裙,不一会儿背后就有了汗意。
屋内灯火通明,暖意弥漫,空气中有一股冷淡清幽的香气。赛伦斯正用臂膀撑着斜躺在床上,背对着解不语,他正低头翻阅着什么书,床头柜上放着一盏五支蜡烛的烛台,一旁的桌子上放着插了鲜花的铁花瓶。
铁花瓶中是黄色和红色的郁金香,鲜艳欲滴,像是刚从枝丫上摘下来不久,她甚至还能从花瓣上看到水珠,不知是雪水消融还是露水。
“塞西莉亚。”赛伦斯放下手中书,他抬头,目光柔和的看着解不语,用很慢的语速轻声唤她。他声音清朗,如山泉泠泠,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脆爽朗。每一个音节都清晰无比的念了出来,声音缱绻温柔,似乎每一次发声都含着不可言说的温柔笑意。
在塞西莉亚的记忆中,从来没有人这样唤过她的名字,也从来没有谁能把她的名字喊的这样千回百转、心思缱绻,却又干净利落,像是淡云扫山巅,清风拂林梢,细雨荡湖面。
不可否认,赛伦斯这样少年清澈的眸光,炽热而毫不遮挡的情感,以及如山泉玉石的声音,着实让解不语心神荡漾了一下。
有谁能拒绝这样真挚的少年情感?
哪怕知晓他可能目的不纯,解不语还是朝他笑了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