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说话，安静地可以听到喘息的声音。这一刻的时间被拉到无限延长，只是几秒钟的停顿，却让人觉得如半世纪般漫长。
马龙终于恢复了理智，他叹息一声，声音极其轻微，然后他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传来：“凡妮莎，对不起......”他抬头看着凡妮莎，眼神恋恋不舍地从她的头发丝往下，略过她纤细的眉毛和湖水般蔚蓝的眼瞳，略过她微耸的颧骨和白皙的脸蛋，最后停在她鲜红的嘴唇上。玫瑰色的口红被他吻到唇线以外，她的唇如同盛开的玫瑰。
他说完对不起就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话。凡妮莎本来眼神盯着地面，躲开马龙的直视。但马龙没有继续说话，这个停顿让她心生不满，她抬起头来看他。
他的眼睛炽热地盯着她，凡妮莎心里一恼，狠狠剜他一眼。马龙却笑了，如同偷吃到糖果的孩子，神态显得天真而满足。
他的声音那么轻微，如同落叶掉在湖中溅起的水声。明明他就站她面前不到半米的距离，但他的声音却那么虚无缥缈，似乎从遥远的山川飘来。
他轻轻地说道：“我只是太想你了。”他又想起儿时在埃文斯顿的时光，那时凡妮莎和他一起躺在后山废弃的车轨上，五颜六色的叶子和花瓣铺满轨道，他们闭上眼睛，伴着花香、风声还有火车悠长的鸣笛声沉沉睡去，醒来时天色已经发黄，恍惚有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
他疑心自己会死在童年，无人关注的角落。他的孤独会持续到人生的尽头，那时才七岁的马龙这么预见自己的人生。
“马龙，你又在难过吗？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凡妮莎娇软的声音传来，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的眼睛漂亮得像小鹿的瞳孔，看到凡妮莎清秀的侧脸，那种恐惧和孤独感便被驱散，转换为一种悠长的喜悦和被陪伴的幸福。
但童年的美好却只有自己记得，曾经相伴在身旁的女孩此刻却将一切诺言抛于脑后。那幸福而温馨的一切，陪他走过漫长的十几年时光，在凡妮莎离开他前往莫斯科的十几年前，这些如金子般闪耀的回忆，让他得以忍受家里疯狂而压抑的氛围，让他能够接受父母彻底的忽视与拒绝，让他能够在极度崩溃中依然前往警/察局保释酗酒的母亲。
他视为信仰的时光，他一直认为这些时光在她心头同等重要，而如今才发现这一切被她如此轻易地就抛在脑后。他一直安慰自己，自己对她来说是特殊的、独一无二的存在。不然无法解释她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马龙坚持认为，这是因为她喜欢自己，她爱着自己，她反映一向迟钝，不会知道自己情窦初开。他们会一起长大，长大后就会结婚，然后他们将一起度过漫长的人生，在暮年时携手面对生命的凋零。
但在洛杉矶相遇后，抛开童年的滤镜，马龙不得不承认，凡妮莎的性格明媚且温暖，而且对小朋友们都很好，尤其是那个可恶的道格拉斯，那个快离婚的糟老头子有时会带着那个讨厌的小鬼来办公室玩，抢夺凡妮莎的注意力。当凡妮莎看到那个叫迈克尔的小孩时，眼中充满了闪耀的光芒，她看向那个小孩的眼神，哄着那个小孩的话语，让他不得不想起童年时候的自己。
一瞬间，他感觉整个人如坠冰窖。
他不得不面对这种可能性，也许凡妮莎对他的友好，并不是由于他的特殊，而是因为她骨子里的善良和友好，甚至她看待自己，不过如同看待那个迈克尔一样。
也许，凡妮莎只不过把自己当成普通人中的一员，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并不是特殊的。也许，她喜欢自己，不过就像喜欢那个迈克尔一样，只是对小朋友们纯真的友好。一想到这种可能性，马龙就无法抑制地恐惧。
她是属于自己的。马龙的眼神渐渐变得冰冷。没有人可以把凡妮莎从他身边抢走。
凡妮莎敏锐地感觉到马龙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想赶紧溜之大吉。她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马龙的手，准备从他身旁悄悄离开。她的手指纤细而白皙，她温热的指肚贴在马龙的手上，慢慢地推开他的手，然后迅速放开。短暂的温存让马龙有些心猿意马，他不想看到凡妮莎小心翼翼而略带茫然的眼神，他想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他想要永远。
凡妮莎的头发很长，如同海藻一样浓密，发丝拂过马龙的指尖，还有几缕较短的头发蹭过他的脖颈和胸前。马龙甚至能看见她的头发如何的飘动，如何拂过自己的身旁，又如何飘回她的身后。凡妮莎的动作似乎被拉长，他看到凡妮莎慢慢地绕开自己，她细长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红色的鞋尖指向自己的身后。她又要像去莫斯科那样离开自己。
痛苦的回忆涌上心头，马龙再一次迷失在灰色的记忆中，曾经的过往与现实重叠在一起，他似乎一瞬间变成了那个年幼的小孩，追逐着凡妮莎乘坐的汽车，却摔倒在途中，看着那辆车带她离开埃文斯顿，永远没有再到那里。这时她又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带着陌生的眼神和娇艳欲滴的美丽，她长大了，变得那么明艳大方，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她的身上，他当然看得懂某些男人看他跳舞时略带贪婪的目光，这让他愠怒，又让他痛苦，他疯狂地嫉妒她身边那个男人，他看着他们的身体贴在一起，尤其是那只探戈舞，他们耳鬓厮磨，他的手揽着她的腰，他们那么亲密地贴在一起。
马龙忽然动了，他冰凉的手指拉住凡妮莎的手腕，把她推在墙上，他的身体散发出一种绝望的狂热，他欺身再次吻上她的唇。她有种要被他拆吃入腹的错觉。
凡妮莎伸出腿想踢他，却被马龙健壮的大腿钳住。她的两只手被马龙一只手握在一起，强力的压在墙上。他另一只手抚在她的腰间，他的指尖那么冰冷，他的吻却那么火热。
凡妮莎发出唔唔的声音，她直接咬住马龙的舌尖，她是那么用力，以至于马龙可以感受到最终的血液的甜腥味，但那个吻还在继续，他的吻狂热而有力，带有一种强烈的欲望。他今晚喝了不少酒，理智已经被疯狂代替，他的吻绝望而缠绵，他的眼神深情而狠戾。
等他结束了这个亲吻。他伸出手，轻轻拨开遮挡在凡妮莎眼前的发丝，露出欣喜而满意的神色，他的面颊离她极近，似情人间的耳鬓厮磨。他甚至蹭了蹭她的脸，像一个撒娇的小孩，他叫着她的名字：“凡妮莎。”他如愿以偿地笑了，“我好喜欢你。”
又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凡妮莎的泪水混杂着愤怒与委屈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