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却拉出一道苦笑,“我倒是想呢。你看看咱们现在在哪。”
这样一说,重六才终于将视线从掌柜身上移开,蔓延向他的周围。
没有看见槐树。
在他们四周蔓延的,不再是一片黑暗的虚无,而是一片森林。
一片噩梦般的森林。
所有的“树木”都是肉和木的结合体,不论躯干还是枝条都长得扭曲畸形。树干上坠着大团大团肿瘤般的肉块,滴淌着令人作呕的脓液,树根处却盘结着一团团紧紧簇拥的肿泡,仿佛是散发着脓绿光泽的巨型蛙卵群,那其中悬浮的黑色颗粒又让它们有些像无数黏在一起的眼珠子。
而地面上,纵横交错的不再是树根,而是很多仍旧在有规律地蠕动着的、不知道是虫子还是某种他不认识的会动的植物。那粘腻的透着脂肪质地的表皮纹理,令人头皮发麻。
而天空……完全看不见。那黑灰色的、沉重凝固而且还在偶尔痉挛的东西……是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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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
足有山峦那么巨大的肉块组成的“云”,笼罩着触目所及的所有天幕。那些油腻的、反射着虹光的、间杂着肌肉和脂肪的纹理中穿插着密集的血管网络,弥散着幽密邪恶的红色光晕。它们起伏着,堆积着,倒扣在头顶,吊挂着密密麻麻的菌丝状长条,在高空中悠缓地摆动。
光是凝视着天空,便有千万种混乱的情感和意识冲入脑海,混乱地搅成一团。无数碎片般的画面,根本无法理解的画面,穿插在他被揉成一团浆糊的大脑里。
重六马上低下头,闭上眼睛,不敢再继续看下去。
不仅仅是视觉上的冲击,还有那无处不在的腐烂肉类的气味充斥在鼻腔里,每一次呼吸都好像没有足够的空气被吸入肺腑。还有那种湿濡的阴热,好像一层看不见的薄膜紧紧糊在每一寸皮肤上。
重六本来刚刚平静下来的心立刻又开始因为紧张而狂跳。
“东家……咱们这是下地狱了吗?”
掌柜被他惊恐的模样逗乐了,“你做了什么坏事,要下地狱啊?”
重六眨了几下眼睛,耸耸肩膀,“我光大前天就用鞋拍死了三只蟑螂,这不是造杀业吗?“
“那敢情好,全天下的人都要下地狱了,大家一起在地狱里种田养鸡,跟活着也没什么区别。”
重六急道,“东家你就别埋汰我了!这都什么时候了……”
祝鹤澜仍旧保持着逗趣的微笑,解释道,“槐树还太年轻,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量。当它把它的意识转移给我们的时候,不小心把我们拉近它梦里了。”
“……这是它的梦?”重六看着四周,懵然道,“这槐树孩子也太可怜了,一天天做的都是什么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