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午后下了第一场雨,后面再没放晴过。一大早,便有个粗衣短褐的老管事从侧门进了侯府。
唐心这几日睡得不大安稳,感觉做了一夜纷乱的梦,早早便起身,正坐在紫檀木榻边梳头。
一头锦缎般的乌发被散开,发尾柔顺地垂落在榻上,闪烁着细密的光泽,衬得她愈发丰肌雪肤。
因着连日的雨,众人的鞋子天天被打湿,都快没得换了。昨夜小荷忙着缝制新的鞋袜,睡沉了些,也没听到动静。
小兰刚好今日告假,她今早便起得迟了。等她匆忙赶到正房,便看到梳洗完毕的夫人正坐在桌前,神色不如往日悠闲。
小荷心里一阵咯噔,忙行了个礼,“请夫人责罚,小荷今日失职,实在该罚。”
唐心的起床气还没散完。刚刚泡了杯她喜欢的桃肉干配乌龙茶,却没想到味道不仅没往日甜,简直可以说淡如清水。
她回过神来,柔声道:“无妨,你近日过于操劳,可不要熬坏了身子。”
小荷这才松了口气,暗道下次一定不能出差错。往日夫人对她们最为和气真心,她们愈发不敢托大。
唐心看着茶碗中被泡开的果肉,粉白鲜嫩,和往日里并无二致,疑惑地出声:“这批桃肉干是庄子里送的么?”
小荷走上前仔细看了看茶碗,点头道:“是的,这是昨日果庄刚送来的新鲜货。”
“夫人,请问这桃干是有什么不对么?”
两人正说着话,门房来报说果庄的管事来访。小荷刚准备端走茶碗,唐心抬手制止了,“先放着吧。”
等走到正厅时,唐心还未落座。早在等候的管事便撩起袍角,屈膝行了个大礼。
“夫人,老仆有负老侯爷信任,愧对侯府。老仆罪该万死!”
这管事名叫沈怀,是侯府的老人。曾经跟随先夫人,后来年纪大了便被派去管理庄子。
他性格忠厚,不会溜须拍马,因此只被分配到果庄。管理果庄是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不仅油水少,耗费的人力物力多,一不小心还会赔本。
沈怀这些年来兢兢业业,尽量保持果庄的出入平衡。那果庄里面多是桃树,桃子售价虽高,却极难保存,运输过程又容易磕坏。
这将桃子切成片,暴晒后制成果干的方法还是他想出来的。原本他就想着管理好庄子,尽他一个忠仆的本分。
却没想到接连的暴雨,损失了不少好桃子不说。这制作果干的法子也行不通了。天气湿润,无法风干晒干,原本还能采取烘干的办法。
屋漏偏逢连夜雨。前些日子刚买了大批果干的果脯商人,因为喝酒闹事被关进大牢,钱款一分没收回,连最便宜的烧火木材都快买不起了。
这下沈怀几乎夜夜无法安睡,白头发掉了一大把。眼看实在没办法了,便急急地进城来了主家。
等他苦着脸,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完,根本不敢抬头看座上的主母,身形佝偻,垂着头等待斥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