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你若实在惦念母亲,之后多探望几回就是了。”萧缙和声宽慰,“王府规制又不比宫里,你自己拿捏即刻。”
玲珑弯了弯唇:“今日王爷给我这样撑腰,想来谢家人今后不敢再轻看我和家母。不过常来往终究还是不便的。即便是府里的门户不如禁宫森严,太过放肆终究是会落人口实的,真到那个地步,对王爷也不好。”
说到这里,她忽然侧脸去看了看萧缙公服的领子和衣扣:“殿下的衣领好像松了。”说着就很自然地抽了手,去为整理了一下萧缙的衣领和侧扣,随即双手合在一处,神色也轻松了几分,“对了,皇上为什么今天没在行宫见您?是有意提前起驾回宫了吗?”
萧缙心知玲珑这是故意改换话头,不过此事确实也需一提:“今年与往年一样,在行宫办了中秋宴会之后再移驾。至于今日,说是含芳馆走水受惊,陛下就无暇见我了。”
“那是裴昭仪的住处。”玲珑想了想,心里觉得有些不对,“行宫自从先帝朝间澄月堂走水之后,行宫的一应预备都装配齐整,时常查点。含芳馆南面也有一个锦鲤小池,怎么这样□□的平白走水?”
萧缙唇角一勾,声音里满是讽刺:“这等事,圣天子都不知,普天之下大约无人可知。反正裴氏姐妹是被吓到了,大半个太医院都过去会诊。”
“裴氏姐妹?”这让玲珑更是意外,“王爷的意思是,裴姝现在也住在含芳馆里?”
萧缙点了点头,目光投向了车窗外热闹繁华的街市,眼光像是在放空远眺,又像是在回忆极其遥远的往事:“听说裴姝落水之后,回到家里寻死觅活,很是闹了几次,大约就是既不想给平郡王做侧妃,也不想给高峦做填房。裴昭仪也因此牵肠挂肚病了一场。陛下很是怜惜,后来就许可裴昭仪再次宣裴姝到含芳馆里小住。”
玲珑不由有些慨叹,虽然她不喜欢裴姝其人,但设身处地的想下去,确实觉得有些难为:“平郡王与高家长公子都是年过三旬,裴姝正当芳华韶龄,自视又高,这两位都看不上也是正常的。毕竟自古嫦娥爱少年,我若是他,也不会嫁给那两位的。”
“少年?”这话瞬间将萧缙的心思拉了回来,头一个闪过的念头,居然是刚才在沈菀院子里见到的沈安,衣着朴素,白皙温润,行动谦和体贴,笑眯眯地上人见喜。
虽然萧缙自认论俊秀、论身世、论文采武功,他都胜过沈安百倍,但若说“少年”二字,他却是怎么也比不上比他年轻四岁,青春朝气的沈安。
“咳咳。”萧缙又干咳了两声,转而望向玲珑,“‘自古嫦娥爱少年’,你们姑娘家真的都是喜欢‘少年’的吗?”
玲珑不假思索:“这是自然。谁不盼着与自己门当户对、年纪相仿、情投意合的少年郎君呢。若没有这样的姻缘,有的人大概会攀龙附凤,有的人大约还是不会的。”
萧缙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都跳了跳:“你是说,若能得到一个青春年少的如意郎君,便是有什么王公贵戚,也不值得攀附?”
玲珑虽然能感到的萧缙的心绪似乎又有些紧绷,但想想这话里的道理并没有错,便颔首道:“殿下是做大事的人,想来为了大局,是可以抛弃儿女私情的。但或许也有人,会为了心仪之人舍弃富贵吧。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即使明白玲珑这后头言语的关键是“如意”,“有情”,但那前头的“嫦娥爱少年”,还是瞬间便勾起萧缙见到沈安之时的那一肚子不痛快。
之前玲珑还说沈安志大才疏,治学浮躁,但凡有办法都不会考虑他,可是那少年明明是质朴文秀的温良少年,她就算今生目前还没考虑过沈安,但今日一见之后,心里会不会又开始考虑?
到底为什么要让玲珑回家省亲?自己走这一趟到底有什么用?
“殿下?”玲珑本是随口聊天,议论裴姝之事,哪里想到眼看着萧缙的心绪竟是越来越紧绷,探问之间的语气当然也就跟着格外的柔和且小心,“我只是说说而已,可能是我母亲性子如此,所以我也这样想,但也许并非世间常情。”
她越是解释,越显出不管旁人如何想,她自己还是重情意而轻富贵,听得萧缙那股又后悔又焦躁又憋屈,满心都是小火苗小刀子来回乱刺似的,越来越难受。
忍了半晌,终于冷着脸道:“行了行了,不说什么无价宝了,说些有价的吧。中秋给宫里和宗亲并同僚送礼的礼单,预备好了吗?”
提到王府事务,玲珑向来都是应对如流水的:“预备了,宫里的礼单有个草稿,两宫各一份,还有一份是给中宫的,规降一等。这三份是最要紧的,还要请殿下自己过目之后再定。宗亲处的走礼是按着往年的惯例,也拉了单子。有几家住在冀州的还要请殿下示下,这几天就着人启程送过去。至于有关同僚的,亦是按着去年的例子预备了二十四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