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些中国商人从海路抵达朝鲜,带去了详实的一手情报后,朝鲜君臣才大略知道了中国已经改朝换代,而且新朝大兵还将清军重创歼灭过半的情报。
此时占据朝鲜王朝要津的都是主和派和亲清派人士,他们认为朝鲜过去曾经因为外交上的轻率无谋,遭致两次胡乱的灾难,因此都主张镇之以静,静观时局的发展,不要盲目和清军为敌。
朝鲜国王李倧听信其言,不仅继续在国内镇压主战派人士,而且还在天法元年三月时,拒绝了远道而来的顺朝使节所递国书。
此外,朝鲜内部的反清派人士,也因此产生分化——
一部分人认为反清与亲明实为一体,明朝被流寇灭亡,那么他们当然既要反清也要反顺,更甚者甚至提出了“剿贼伐虏”、“复立明后”的所谓“宗周北伐论”。
另外还有一部分反清派士人,多是有家眷死在两次胡乱中的大臣。他们对满清怀抱刻骨仇恨,只是由于朝鲜国力弱小,实在没有办法复仇。如今听说中国的新朝已经重创清军,而且正在酝酿犁庭扫穴的辽东征伐,便都主张积极投效新朝,与其共同出兵剿灭清虏。
只是毋庸置疑,此时在朝鲜内部,占据上风的还是亲清派论者。
朝鲜国王李倧自己,也由于在位期间两次遭到皇太极征讨的经历,无论如何都不敢冒然重举反清旗帜。
而退守辽东的残清政权,也充分利用了朝鲜外交立场左右摇摆的机会,一面对大顺提出了废弃清朝国号、帝号、年号,改称女真国、女真国主的服软方案,另一方面却使用明朝同治帝朱慈烺的名义,要求征发朝鲜军队,以征伐黑龙江流域,重新捕获索伦野人,好充实八旗的兵源人丁。
清军此时的实力,由于光中二年在关内战场的连续失败,已经跌落到了谷底,八旗劲旅不足五万人,面对大顺军是完全不敷使用了。
过去在清军附庸之下的东蒙古各部,也相继恢复独立。在光中二年及天法元年初的刘芳亮扫北远征中,几乎都或远遁、或降附顺朝,不复成为清军可以利用的军事力量。
但即便如此,残清的兵力、战力,依旧显著高于朝鲜。
一方面是屯兵宁远,正以咄咄逼人之势酝酿犁庭扫穴的大顺军;另一方面是左右摇摆、五心不定,而且还被代善的外交话术玩弄股掌之间的朝鲜。
残清政权很容易就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代善认为以现在八旗军的实力,是绝对无法和大顺军抗衡,也难以通过攻伐掳掠关内地区恢复实力了。
而东蒙古各部,也因为刘芳亮的扫北远征,诸部脱离了清军的管控。即便残清政权强行出兵,重新征服东蒙古各部,也会很容易遭到沿边各镇顺军的干涉。
唯独朝鲜,其远处海东,不与顺朝接壤,反而同残清政权的统治区有大量接壤的地方。军事力量又弱,国内政局动荡混乱,外交上还同清军关系密切,对于残清政权也不设防。
毫无疑问,朝鲜就是残清政权恢复实力的一块最好的补品。
过去皇太极两次打垮朝鲜,却不将其吞并。主要是考虑到朝鲜山区众多,地方又十分贫瘠,与其花费大量兵力控制朝鲜,不如将八旗精锐用于攻略明朝。
现在富庶的关内地区,由于顺朝强大的军事力量,清军已经是不可能染指了。
代善也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吞并朝鲜来恢复残清政权的力量。
天法元年冬,代善以征伐黑龙江流域索伦部落的名义,要求朝鲜联合出兵。朝鲜君臣不以有诈,对此深信不疑,派出精锐的鸟铳兵两千人随同清军出征,结果才入清国境内,即遭到八旗军有预谋地伏击歼灭。
清军随即派出了伪装成商人的先锋部队,渡过鸭绿江,侵入朝鲜境内。朝鲜守军缺乏防备,清军偷袭得手,轻而易举地占领了多座山城,随后代善便率领八旗军精锐二万人进入朝鲜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