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的突然来投,无论如何是让李来亨感到十分棘手的一件事情。但他还没想到,自己在真定帅府中等到的来客,居然不止是邢夫人和李本深、李元胤一行人。
高杰和邢夫人之子高元照,这个孩子居然也还活着,而且还被邢夫人带到了真定。
李来亨大感无语,想让李自成宽恕一个邢夫人已经足够困难,她居然还把高杰的儿子带了过来,是真怕李自成不想杀她吗?
邢夫人的相貌确实不错,虽然时间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不少痕迹,但犹可见得这个女人年轻时的风采。
而且经过时间的打磨,邢夫人神色中透露出来的精明强干,也让李来亨感到这不愧是一个胆大妄为到捅了李自成一刀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素衣,头戴白巾,显出一副缟素模样。在邢夫人身旁的李本深、李元胤二人,则只是去掉头盔,身上还穿着明军的红色罩袍,火红色的战服下,尚能看到浸透很深、已微微呈现乌黑色的血迹。
李本深在秦军中地位较李元胤更高一些,他是高杰的外甥,可算是高杰的副手,不过李元胤年纪更轻,至少在李来亨看来应该是一个比李本深更易于控制的角色。
于李来亨的眼中而言,更容易控制,实在算得上是一个很大的优点。
“拜见……拜见制台大人。”
邢夫人站在秦军余部一行人的最前面行礼,显出这个娇弱的女人才是这支残兵的主心骨,确实不愧是曾为李自成经营闯军后勤,又被高杰夸赞为“有将略”的女人。
但她所说的制台大人,属于明朝总督一级官员的尊称,用来称呼李来亨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只是闯军尚未正式开国建基,礼制未确,无论是方以仁常常称呼的“府主”,还是楚闯治下文官们所说的“使君”和武将们所说的“大帅”,也都只是一种习惯性的称呼罢了。
李来亨亲自站起身来,过去将邢夫人扶起,他的姿态让还被紧张情绪笼罩的秦军诸将都放下了提防,也让他们终于可以在怀来之变后喘上一口气了。
“夫人……夫人是闯军的故人,算得上是我的长辈,不必拘谨。”
李来亨对秦军众人说道:“我知道诸将都是忠直之人,明廷为东虏控制,诸位不愿屈膝蛮夷之下,这才南奔真定。此前数战,不过各为其主。闯军从来敬重忠直的将领,想必你们也听说了左光先、白广恩、马科、牛成虎等原本的明军总兵大将,现在被我主重用的事情。只要各位安心投效闯军,功业一定不下于那几位总兵官。”
邢夫人仔细观察着李来亨的神情,她眼力极好,可是在李自成和高杰身上终究看走了眼,让邢夫人不能不对自己看人的能力大感怀疑。
在李来亨的身上,她什么也没有观察出来。只感到这个年轻到过分的闯军将领,心中城府很深,如海似渊,根本无法窥探一二。
在邢夫人的身后,李本深还没说话,李元胤就已经双膝跪在地上,对李来亨拜首道:
“大人!我听说大人在砀山和白沟河,曾经两次击败虏骑?清国虏酋有辽金之心,他以诈计坑杀秦军,杀我父、屠我兄,秦军上下皆与虏有不共戴天之仇。现在秦军一时为虏骑裹挟,可是人心军心一定不服。只要战场上有所变化和机会,我……我定能为大人招揽秦军反正!”
“哈哈……你是?你就是李元胤吗?”
李来亨饶有兴致地看着李元胤,李成栋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可李成栋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却成为了南明短暂中兴的一根支柱。李来亨相信,比起传说中自杀来说服李成栋起兵反清的美妾,李元胤这个义子的说服,应当起到更大的作用。
“是……大人,秦军与东虏现在结下不共戴天之仇。虏主安能放心驾驭秦兵,秦兵又岂能安心事敌?大人,秦军诸将虽然多死难于怀来宴上,士兵亦多为吴贼逆党收编。可秦军官兵与我等多为父子手足,战场相见,一定还有说服反正的余地。”
“哈哈,好,我会把这些话转送太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