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帅,我们下一步……”
左梦庚同左军多数将领一样,经过朱仙镇之败后,对闯曹联军怀有畏惧心理。何况目前双方攻守之势异也,李来亨在湖广经营深厚,又深孚民心,根基难以撼动。虽然现在左镇攻破了枣阳,赢得了第一仗,可是左梦庚依旧对摧破随州毫无把握。
他不敢直接说出影响士气的话,稍停片刻,才绕着弯子说
“父帅,枣阳已破。我们为什么不在枣阳大搜几日,而要这样急忙忙地赶去攻打随州?攻破枣阳后父帅不许大军停留城中,将士们没有机会打粮,士气军心都因此不大好呀。”
因为自己说了不符合左良玉心意的话,左梦庚担心遭到父亲的责骂,他微微缩了一下脖子,等着父亲的反应。而左良玉看看儿子这副模样,心里叹了一句“庸陋之才”,才缓缓道
“枣阳城小地瘠,取之若鸡肋般无用。若纵容大军在此打粮,士气军心一经放纵,更难收拾,谁还肯去随州碰硬骨头?可现在是不碰这根硬骨头,我们就没有饭吃,一旦粮食罄尽,我父子无生矣!只有靠现在大兵还保有几分哀愤斗志的时候,奋哀兵殊死一搏,才有生机。”
左梦庚不敢再多言,将双手束起,恭敬地等着父亲再说下去。
“这些年来,我们号称二十万人马,盛时也有战兵四五万、妇孺十余万,而朝廷一直按两万五千人的兵额发饷,难道要其他人都喝西北风?所以必须自筹军饷,自筹军饷就必然扰及百姓,百姓自然也要对我们不满。可是你也知道,为父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朝廷不给钱、不给粮,又要我剿贼、又要我打胜仗,我能怎么样呢?只有取之于民了,好歹我们剿贼,也算用之于民吧!”
左良玉这话说的脸上毫无一点愧色,他接着又让左梦庚去和金声桓,死死抓住船队。水师,是现在左镇相比于闯军最大的优势,万万不能有失。
按照左良玉的预计,明天下午左军就将接近随州城下,流寇势必拼死抵抗。左镇虽然有三万多人,可多数是新败之兵、乌合之众,到底能打成什么样还很难说。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要靠船队撤退。
不得不说,左良玉对于撤退,或者说叫做转进,确实十分擅长。
他给左梦庚安排好了不得已时如何撤退的办法,撤退时必须既神速又部伍不乱,这样,辎重、粮食、和随军眷属必须先行。免得到时候拖泥带水,一旦流贼骑兵追击,后果不堪设想。
“事不宜迟,你和虎臣好好准备。记住,要预留一部分船只,不要投入战斗,而用来装载我们掠得的粮食财物,一定要做好随时可以撤退的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左良玉很担心左梦庚处理不好这种大事,所以在晚饭前又把金声桓找来,把整个计划对他重新谈了一遍,令他保障好大军的后路。
他们商量了一阵,就战船的分工做了安排,多沿路可能遇到的阻击也作了分析,设想对策。直到亥时过后,商议方告结束。左良玉和金声桓站起来,正待出去连夜准备,忽然左营中军匆匆赶来,一面向左良玉行礼,一面惊惶地说道
“禀报大帅,出事了!”
“什么事?不要慌,慢慢说!”左良玉猛吃一惊,但多年的戎马生涯养成了他遇事沉稳的习惯。转瞬间他想到难道"贼兵”提前来袭?随即又予以否定,认为从兵力上来说是不可能的。
“一伙百姓趁天黑放火烧了我们的战船!”中军禀报。
左良玉大怒,片刻之间没有说话。站在身边的金声桓甚至看到左良玉鬓边的青筋在微微跳动,脸色也陡然转红。
又过了片刻,只听左良玉冷冷地吩咐
“把看守战船的杂种给我叫来!”
“他已经被绑来了。”中军说罢,向门外大喝一声,“把罪人带上来!”
负责统兵看守战船的裨将其实是随同马进忠投降过来的一个衣民军小头目。今天晚上百姓放火烧船时,他正喝得酩酊大醉,在和几个部下掷色子赌博。等他闻讯从舱内奔出,火势已经蔓延。后来大批左军提着水桶赶到,终于用河水将火浇灭,但不少船只已被烧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