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殿中,赵德神色惶恐地领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走进了殿中,道:“陛下,刘太医……到了。”

    因着刘远跟在赵德身后,从而被遮挡了视线,宋执锐没太看清他的模样。

    可是当刘远傻笑着,疯疯癫癫地晃到了宋执锐面前时,他不禁眉头一皱,侧身躲开,拧眉看着这张布满灰尘的脸,沉声问道:“刘远这是怎么了?”

    赵德犹豫了片刻,垂首实话实说:“太医署的人说,刘太医自打听到玉如丧命之后,精神便受了刺激,有些失常,与人正常沟通都甚是困难。”

    玉如丧命之后……

    原本宋执锐便已不悦,如今见到刘远这副模样,又听到赵德这般说辞,心中的火气倏忽间尽数涌起,眸色一暗,握紧双拳,手上青筋蓦地暴起,半晌对着赵德冷冷地道:“去打一盆水来。”

    赵德依言行事,将满盆的冷水递给了他。

    瞬间,宋执锐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将水盆倾倒,兜着刘远的头浇下来。

    水一滴一滴地从刘远的发上滚落,脸上是尘泥和着水,浑身的素色衣袍顿时湿漉漉的,显得狼狈至极。他浑身感到刺骨的凉意,哆嗦着身体,而双腿发软,他一不小心便摔了下去,跌坐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身体摔在地上的那一瞬间,他便叫唤出了声,医者所拥有的风骨荡然无存,只留下满身的可悲。

    “刘远,你现在清醒了么?”宋执锐阴沉地睖着他,“朕在这宫中,见过无数疯了的人,但是最后要么是自己陡然清醒过来,了结了自己的性命,要么就是牵连了三族的人,导致家破人亡。刘远,朕问你,你现在是属于哪种?”

    长孙晚已许多年没瞧过宋执锐发这么大的火气了,忽而闻言,静默了一瞬之后,还是将自己的手轻轻握住他的臂弯,不过只是一瞬,便已然放下。

    宋执锐感受到手臂间那一瞬而过的触碰感,微微一怔,一股莫名的感觉自心头升起。

    而他面前的刘远皱着一张脸,目光停滞了片刻。在皇帝的注视之下,扑了扑身上的水渍,慌乱地站了起来,却明显已不是疯癫的样子,只是口齿仍有些不清:“陛下,不是臣要装痴傻……臣实在是被逼无奈啊!是有人暗中让臣诊治之时,切莫说实话,还威胁臣,若是不那么说,就不让臣活下去啊!陛下。”

    宋执锐听到这驴头不对马嘴的话,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咬紧牙关,继续问道:“是不是因为你听到玉如死的消息,所以你觉得事情已经败露,随后觉得自己无路可走,只能装疯卖傻?那朕问你,毒是谁下的?”

    刘远没有否认皇帝的话,颓然地回道:“是玉如……”

    “那朕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刘远神色复杂,半晌垂下头来:“臣……不知。”

    不知?

    不知又是如何说出口的?

    宋执锐登时气得吹胡子瞪眼,没想到刘远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居然还是个嘴硬的。他舌尖抵着齿根,话头一转:“那朕再问你,暗中威胁你的人是谁?而玉如是被谁害的?”

    刘远依旧摇头:“臣猜测,玉如许是被她背后的人杀害了,以防因为她而牵扯到幕后之人。”

    一边的长孙晚觉得他这话有几分道理,心里暗暗也松了口气,估摸着宋清和应该能减轻不少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