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紧咬着下唇,似乎是在考虑着要不要去将这个消息,告诉给更需要的人知道。她犹豫不决之际,却被里面的那个女子清淡的声调拉住,仿佛那话语之中带着几多的细细的银钩,将她的心,牢牢的拴住。脚步也随着不能移动半分。
那一室的安静之中,有一个女子用细细的低哑的嗓音说着,“我留在这儿,并不是因为我想要重新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也不是因为我还想要从这个地方获得什么。”她的声音极低,似乎是从一汪清水之中打捞出来的圆润的石子一般的让人听起来便觉得安心。
“我之所以留在这儿,也并非是无欲无求的,我有我的要求,那就是,我想要每天都看到这个男人,哪怕他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她说着的时候脸上依旧挂着那股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是在意料之中的,却又似乎是在出人意料。
“我只是……想要看见他,哪怕他是睡在别的女人的身边。”若溪眉眼淡淡,回头看向床上的那个昏沉的男子,如果钟无颜此刻能够看得见的话,他一定能看见,这身材瘦削的女子的眉眼之间都是他不曾见过的温柔。
不管他是不是睡在自己的身边,都已经无所谓了么?钟无颜的神色忽然有些默然,他曾经以为那样的一个可爱的又高傲的女子是永远也不会对着一个什么男人那样的动情的。
可是,他错了,那个他记忆之中的高傲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可以为了这样的一个男人,放下所有的骄傲,放下所有的伪装,放下所有的芥蒂。
唯一让他心里如石头般沉重的,只是……那个男人并不是他。
手掌上的指节都泛出了一层青白的颜色,显然是在极其努力的隐忍着什么。过了片刻,若溪听他没有说话,淡淡的笑了下,回过头去对着他柔柔一笑,那神色之间的安详也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钟无颜,你恨我,气恼我,怨恨我,我心里都清楚,你,也却是是有这个资格说这话。”她的心中闪动过一丝的哀恸,看着这个双目紧闭的男人,“钟无颜,其实你的……”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这个紫衣男子急急忙忙的向后错了一步,带倒了椅子的声音,“咣当”一声,让人听着就觉得一阵胆颤。
看着他略略显得惊慌失措的神情,若溪的眉头蹙起,躲过那倒地的椅子,“你也不用那么激动,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其实你的眼……”
“不用说了。”钟无颜白皙的皮肤底下已经泛起了一层红色,他激动地挥舞着自己的手臂,修长的手指似乎已经卯足了劲头,似乎下一刻就要挥到她的头上,“别再说了!”他那样的疾言厉色,是她也没有见到过的。
那样的神情,怎么可能出现在一贯温和如玉的钟大公子的身上呢!她用一种可怜的目光看着他,抿紧了下唇,也知道,这个时候硬要说出来那个事情的话,其实,就是自求的两败俱伤。
她沉默了片刻,等到那香炉之中的香已经焚尽的时候,她才轻轻的动唇,“我知道,我要说的,你肯定不爱听,不过,看在咱们以前就是相识朋友的份儿上,这些话我希望你能讲这些话听进去。”
钟无颜面上仍旧带着不可抑制的颜色,似乎还不能平息心中的火气。
“这些话,我早就想要和你说了,不过要是说的早了,只怕不仅是那位公主,就算是你也要埋怨我说这些还有何意!所以我只能在现在说,你和紫嫣公主的婚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实际上是你并不满意这桩婚事,但是,大家也更看的出来,紫嫣公主对你,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一往情深,她为了你做的这些事情,为你做的一切,都被人看在眼中,不只是其他人,就算是我,也要对她挑起大拇指,赞一声好。钟无颜,如果你到现在还对这桩婚事有什么不满的地方的话,我想请你好好地想一想,你在婚前还有婚后的这些日子里,可有做过一点对她好的事情?可有对她上过一点心?可有问过她,过的好不好?”她一连串的责问,让钟无颜的怒火似乎也平息了下去。
若溪丝毫也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问了下去,“你之前也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可是现在不同了,你已经成为了别人的丈夫,该有的担当,你该承担起来。”
“在那样的一次在劫难逃之后,你和我都活了下来,难道,那件事,那些过去都没有让你成熟起来么?钟无颜,我一直以为,我们都长大了。却原来……”若溪苦笑了下,原来并不是每个人都和她一样,在国家灭亡之后,就一夜之间成长了起来,懂得了仇恨,懂得了珍惜。
仍旧有些人,还是不懂,不明白,不珍惜。
这让她感到很心痛。
“尤其是你的身边还有那么一个好的爱你的女人,紫嫣公主是个好妻子,虽然她在性格上有一些的让人接受不了,有一点的独到和专制,但是,她爱你的心意,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钟无颜,你该珍惜。你看看我,就该知道,不是有些人永远都会在原地等待,等着你去珍惜,就怕到时候有一天,你想要去珍惜的时候,那个值得你珍惜的人,已经不在了。”她的语气渐渐地放低,等到说完最后一个子的时候,那声音已经清淡的如同一股会随时的随着风一起飘散的浮云般轻妙。
钟无颜一张俊颜上血色全无,定定的用一对儿闭得严丝合缝的眼睛看着她,那神色严峻的让人受不了。可是若溪恍若未见,迎上他的“目光”,也看着他。
沉默了一会儿,钟无颜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用手掌摸索着桌沿儿站了起来,若溪下意识的想要去扶住他,脚动了几步,却生生的停了下来,这个男人早该学着自己长大,不该再一直活在别人的施舍和怜悯当中。
钟无颜勉强站好,“你说的,我又何尝不懂,只是我……我的心里始终不能放下一个人,她……我曾经以为,她已经死了,死于那场滔天的大火!死于一场非命!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可笑的命运却还让我遇见她!”他刚刚平静下去的情绪似乎又重新的被点燃了起来,若溪听着他的低低的怒吼,心里亦很不是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