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这是你上次说的那篇《注郑伯克段于鄢》,就是小杨的手笔。”

    小杨?苏谨怀看向杨思源的目光不禁多了分戏谑。

    这是很亲昵的称呼,而每一个跟皇帝老爷子亲近的人,基本没什么好下场。

    譬如他,苏谨怀,最近就是多来吃了几盏茶的功夫,连皇帝要立他为太子的瞎话都出来了。

    不过想到《郑伯克段于鄢》的注解文章,苏谨怀还是不大能回想起:“那篇好像讲的是将故取之必先与之,老生常谈啊。”

    杨思源赶紧解释:“可微臣看来,这一篇讲的是国事,其实也是家事。”

    苏谨怀沉吟一番,灵光闪过,忍不住锤了一下手心:“奥,你是那个提‘要在黄泉,而不在鄢’的人!”

    郑伯对叔段的捧杀,皆源于太后的溺爱。人性自私懦弱,不会轻易和他人不死不休,暴露野心,可等到你死我活过后,还是要和生者,用黄泉之誓靠粉饰太平。

    “小杨大人年轻,眼光却老辣。”苏谨怀想通透后,和皇帝对了一眼。

    父子两人各有心思,但都达成了一个共识,杨思源夹在中间,受宠若惊只得跪下:“微臣,愧不敢当。”

    杨思源面上笑嘻嘻听这两位上位主子你来我往互相挤兑,膝下实在酸楚。

    眼下宁王新贵当红,他一个在翰林院当差的,能常到御前已是不易,现下还要插在这处在风口浪尖的中间,虽只是一面,但只怕他出了宫门,他那些同僚又要多事。

    杨思源正为出门后的托词烦恼,头顶忽闻一声长叹:“唉,朕老了,你们这几个孩子,我是一个都看不上,小杨你觉得哪个孩子好?”

    咔嚓!

    噔噔蹬蹬!

    五行天雷降下,直劈得杨思源头皮发麻,嘴巴颤抖着还没说出话来,身为“看不上的孩子们”之一的苏谨怀,直接喷出一口茶水来。

    老爷子这下更是嫌弃:“你看你看,就是这副没出息的样子!”

    太监们赶紧送来痰盂,帕子等物,苏谨怀推开这些东西,只用自己的手帕擦了擦嘴角:“儿臣是没出息,立嗣这种事千万别考虑我!”

    杨思源脸庞上的笑更是僵到极点:“呵呵,那个微臣人微言轻,实在不敢妄论国本啊……”

    “是啊,身为臣下,不该妄论国本。”皇帝终于艰难地从摇椅里起来,只依旧佝偻着身子,似有深意地对着两个年轻人道。

    这话说透,杨思源反倒没那么心慌,只长身一拜:“微臣刚想到一件要紧事,要回去告假一月。”

    皇帝也不追问,只挥了挥手:“翰林院忙很,你就早点回去写奏表请假吧。”

    终于随着杨思源的退下,侧殿又只剩下这父子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