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钩轻抬，飒飒凛风抚过琉璃檐角上的古铜铃，铃铛荡开闷闷响声，偌大的院子，在深深阴影中兀然竖起无数凛冽寒光！
“咕，咕——”两声惟妙惟肖的杜鹃鸟叫声在寒光之间反复折射回荡，也将寒光一一压下。
最后熄灭的寒光深处，倏忽亮起一盏灯火，橙色灯影剪出一段挺拔半身。
“吃宵夜么？”清冷声音响起，并一道锐利目光插到墙角的槐花树上。
果然，树丛中“窸窣”两声，一个卡着团小娃娃的身影从树顶轻轻落下，几下神行步，到了那盏灯前。
那是琉璃花灯，十二面的琉璃片，一面隔着一面镂着写意风致的繁花图，在橙红烛光的映照下，缓缓转动，似有流年转动于指间的怅惘。
苏谨怀见黑鹞晃神，见目光所指是自己身后的花灯，淡淡道：
“前日刚做出来的，喜欢么？”
如流星般的眉尾缓缓略过一丝挑衅，连在黑鹞腋下，还没缓过飞檐走壁后晕眩想吐的霍文聪都发觉黑鹞卡自己的胳膊大力了不少。
小公子心内叫苦，你们主仆斗法，为何祸害我？！
黑鹞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将腋下的小男孩放了下来，又猛地跪下：“属下想收霍小公子当徒弟，望主子成全！”
话说完，黑鹞干脆地磕了个响头，一边霍文聪正局促着要不要也跪下，身前的宁王终于伸手拦住他：
“他是我的影子，没那么轻易就能给别人当差，所以才要只会我。”
霍文聪恍恍惚惚地在主仆之间看：“那黑鹞为什么会替皇上，送我……”
半大孩子没来由的好奇渐渐化为知道答案后的后怕。
那是别人嘛，那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这段谈话虽然发生在宁王府的后院，但还没天亮，霍国公府上就收到了消息。
第二天，整个明都也都知道，霍国公长孙，成了幽关镇抚司黑鹞的首徒。
这一天，杨思源也应召到了皇帝的内书房，来给皇讲解经文。
杨思源穿着那身还不大明白是什么章程的青色官袍，恭敬地揣着两条手，在小高公公的带领下，一路小碎步，兼七拐八绕，终于来到了一面金灿灿的帘子前。
小高和杨思源交代了一番迎接圣驾的事宜，杨思源车轱辘话听了个大概，无非就是些称谓上的讲究。
车轱辘话就是这样，轱辘轱辘着，注意力就不再话上了。
一双如小鹿般的眼睛不知不觉就盯上那一层黄澄澄的纱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