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的对视似乎过了很久。
越过层层树丛,宁玉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看进了自己的眼眸。
就在她整个手掌都已经被汗水浸湿的时候。
赵弘元淡淡地转过了头，重新看向那副《水月图》：“你方才说到哪里了？你说这朵花如何？”
赵弘元继续与苏锦玉讨论着画里的内容，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宁玉却如同被定住一般动弹不得,她躲在后面听得仔细，那副画叫《水月图》,是用矿石做颜料而画，最重要的是,苏锦玉口中那一遍又一遍的“王爷”。
她明明什么都能听见,却好似丧失了感知的能力，不明白置身此地的自己究竟在发生什么事。
苏锦玉叫他“王爷”,所以他一定是赵弘元。
他根本不是什么王宣。
许多细节就这么清晰地被串联起来，如同挥一挥袖子擦去玻璃表面上的雾气一般,轻而易举，全部的真相都看得见了。
静思苑为什么一直没有人去，云香为什么跟在宁玉身边，还有刺杀宁玉的暗卫，甚至还有林璟这个名字为什么她一直觉得熟悉。
就连苏锦安在东华楼的质问,如今也有了合理的解释,而苏姑姑集市上那一声“王爷”,分明叫的就是他。
现在再来回看苏锦玉喜欢王宣这件事，就变得一点都不奇怪了，因为那才是一开始的官配。
救命。
宁玉觉得脑子里的信息多得快要爆炸,像是有人在她的记忆中点了一键替换,所有与少年的交错，都在一瞬间被强行篡改成了王爷的称谓。
她这么多天来，竟然都是在跟赵弘元朝夕相处。
从吃的第一顿火锅开始，少年心不甘情不愿去拿醋,再到清晨醒来时一床铺盖的惊讶，他们一起吃过的数不清的饭，一起搬到新的院子，茶冻、吵架、以及拥抱时他身上潮湿的雨水味道……
宁玉忍不住使劲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谁都会以为这不是真的吧。
她悄悄地把手从嘴边拿开，动作很轻，然后在衣服上蹭了蹭，生怕惊扰到前面正在说话的人。
少年的声音还是很好听，就连疑问时候的尾音也跟平日里一样，他还穿着早晨离开时穿的那件衣服。
什么都没变，可宁玉却忽然有些不敢认他，也不敢跟他说话。
宁玉的意识一点点回复，同时她也开始一步一步倒退，继而仓惶地逃离了这里。
她心神不定地跑到回廊边，一个没注意，踏空了脚下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