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修士蜷缩成一团,全然不敢抬头,只见灰镜中清瘦男修的嘴一张一合,脸上虽挂着笑,语气中尽是冰冷威慑:“你可知罪?”
“我……我不知,我什么也不知……”修士大骇,语气愈加颤抖,他竟什么脸面自尊也不顾,蓦然将头磕在地上,额间重重地磕出一道血印。
白凡凡恍惚蹙起了眉,他这是受了什么刺激?同行另五人又去了何处?
“还敢嘴硬。”清瘦男修的语调并未有多少起伏,“此地乃伏罪境,世间万物,飞禽走兽,恶人猖狂如斯,无辜正义蒙受其害。你敢说自己无罪?!”
一字一句,衬得他嘴角勾勒的笑意愈发瘆人。
下方之人瑟瑟颤抖,面目狼狈。
只听得身旁传来翰影一声惊惧的轻呼,白凡凡立时扭过头去,少年的双臂不受控制般僵硬地抬起,掌心虚握间仿似握着两柄利剑。
“怎么回事!”翰影惊慌地注视着灰镜中身形壮硕面似罗刹的修士与他一般无二地抬起双臂,手中宝器聚集着磅礴威压,只见罗刹怒目圆瞪,一声轻喝,电光袭来,毫不留情地打在了下方修士身上。
“啊——”修士一声惨叫,电光落下处皮开肉绽,焦气四溢。
“这一击,是罚你行恶事却意图撒谎隐瞒。”语调冷淡,分明并未提起多高音量,却依旧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清瘦修士缓缓抬起手中簿子,另一手执笔,无声无息地在簿上记下一笔。
白凡凡只觉双手霎时僵住,十指好似被控制的皮影,竟与灰镜中人一样做出执笔画簿的动作。
斜后光芒将两座青石椅和下方修士的影子拉得颀长,怪异的是,影子触及灰镜并未交叠,而是径自穿镜而过,仿若这面巨大的灰镜只是并不存在的幻影。
脑海空茫的当即,她总算意识到了什么。
她与翰影,莫非被这二位修士附了身?而旁人是看不见灰镜的,在他们眼中,她与翰影的模样正是清瘦修士和怒目罗刹。
这样的猜测在受伤修士抬眸望向二人连连求饶时得到了印证。
她的双手再一次被控制,左手僵硬地抬起,空空如也的掌心彼时灵力聚拢,竟悄然变幻出一本薄薄的书册。书册之上空白一片,唯有正中书写着一道人名。
沈钟毓。
便是下方负伤修士的名字。
“既不承认,不若我来帮你回忆,罪状几何。”白凡凡的右手僵硬抬起,手中狼毫笔悄然指向对方,于虚空中画下几笔,便见笔落的当即,灵力充盈聚拢,竟围绕着负伤修士缓缓变作一道瘦小的人形。
那人形不过五六岁孩童大小,莲藕般细嫩的双腿之上,暴露着刀斧砍伐皮开肉绽的伤口,汩汩而出的鲜血触目惊心,许是伤口惨烈,连走路亦有些磕磕绊绊。孩童摇摇摆摆地走向负伤修士,一边发出咯咯清脆的笑声,一边迫不及待张开双臂迎上前去,每走一步皆留下长长一条刺目的血迹。
“爹爹……”
孩童的呼唤仿若魔音灌耳,震得沈钟毓恐惧地惨叫一声向后仰去,他连滚带爬地挪动,无意间踹了婴孩数脚:“我不是……我不是你爹爹!我不是!”
孩童被踹翻,坐倒在地只是微微一愣,好似以为对方在与她玩乐,随即笑容愈发真挚:“爹爹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