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雨怕他继续问,便主动问道,“方公子花费如此多精力用于天文和西学,可会影响科举准备?”
“多少会有耽搁。”
方以智果然放下册子,但神情仍是非常自信,“但世间之理,无出宰理、物理、至理三种,皆我所欲研学,不独重宰理。”
“敢问这三种理有何差别。”
“专言治教为宰理。”
方以智坐起身子认真道,“专言象数、律历、声音、经济、医药、权势、兵法、技艺等等,世间万物皆质之通者,此为物理。
所以为物所以为宰,则至理也,不知庞班头是否能听明白。”
庞雨被哪个通者弄得一头雾水,不过大概意思能听懂了,“在下赞同方公子的分类,只是名字有些差别,我一般称宰理为社会学,物理与公子相同,至理为哲学。”
方以智虚心听着,庞雨费了一番功夫,把他理解的分类跟方以智说了。
方以智站起大笑道,“今日与庞班头一番交谈,寥寥数语,无不贴合,实乃人生一大快事。”
他在屋中兴奋的走了一圈,“在下随家父学易,为学又分质测、通几两种,物理便是质测之学,至理便是通几之学。
在下学西学时便发觉,西学详于质测而拙于言通几,科举拙于质测,所以两者皆要学。
中国之儒者大多不通质测,唯守宰理,世之儒者多有二病,穷理而不博学,闻道而不为善。
更有甚者拘守苦难以尊礼法,与好做诡异以超礼法者,皆好名之徒,桎梏其至性为之者也。
当知质测则藏通几,通几又护质测之穷,吾辈当学宰理而不拘宰理,学物理而不惟物理。”
庞雨看着房中意气风发的方以智,喃喃自语道,“古代哲学家啊。”
……从方家出来时,方以智不但送出宅门外,还一路送出龙蟠里的坊门。
他再三叮嘱庞雨回程时要到南京再聚,庞雨也满口答应。
他与方以智往来几次,但以前都是泛泛之交,互相有点话说,知道不是之乎者也的腐儒文人。
庞雨只是用杂学作为结交的工具,心理上认为是教授方以智知识。
但今日与方以智一番深谈,对此人却有了由衷的佩服,方以智不是表面那样一个狂生,而是一个具有很高思想高度的年轻才子。
回想起桐城那一伙泽社的士子,他没有深谈过,但每人各有所长,并非是空口大言之人,也不是只懂科举,几乎都思维活跃,如果他们都跟方以智差不多的层次,那他确实小看了古人。
待方以智返回房内,庞雨才带着三个跟班去寻找那阮家的家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