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常听到这里,还不明白她的意思吗?却把眉毛一挑,架着腿做出一副搭架子的姿态,问道:“好的笔译员固然难找,只是沪上并不缺懂洋文的先生,我为什么非要请你朋友不可呢?”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先做出点为难的样子再答应,好让白海棠记他一个人情。
白海棠启唇一笑,侃侃而谈道:“光懂洋文哪里够?就好比大家都是中国人,中国话谁不会说呢?可沪上那么多说书先生,怎么偏就几个人卖座,一票难求?”
林春常见她对于朋友的洋文水平,实在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不好拿话反驳她,朝她拱着手道:“道理都被密斯白说尽了,我没有话可以说。敝杂志社确实有几篇国外的文学,可以让你的朋友试一试。只是有一点我可先说好,我们的稿酬是一期一付,翻过一期文章,才能拿钱。设若读者有不好的反馈,到下一期,我们是会换人的。”
白海棠一拍手,笑道:“这有什么?凭她的本事,我一点不愁她拿不到后几期的稿酬!”
林春常的意图,不过是为接近自己的偶像罢了,至于她找哪个朋友来译,那都可以不在乎。当下望着她笑道:“看你这样胸有成竹,我没什么不放心的。这样吧,我明日就派人把稿子送到贵府上,怎么样?”
白海棠笑着点头,“就请这样办吧!”
一顿饭的工夫,这一份工作便算是接洽完毕。谢方思心里很清楚,那位密斯脱林因是白海棠的爱慕者,肯分派一点工作给自己,为的都是要讨白海棠欢心的缘故,对于自己的能耐才学,是半点不关心的。只是白海棠全程替自己洽谈操办,其用心周到,又让人很安慰。
回家的路上,白海棠仍是不断叨念:“你不要嫌他的规矩多,他办的那本杂志,在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之中很受欢迎,名头很大。你如若译得好,实在是个扬名的好机会。唉,说到底,哪个行当都是差不离的,好比你们做教育做翻译,没有名气,也不会有人来请你。只是名气一词,于我们娱乐行业,更是格外的重要一些。”
谢方思微笑着点头,道:“你这样为我费心思说好话,我还有不领情的吗?”
白海棠呵呵一笑,很欣喜地道:“我实在觉得,你还是留在沪上的好。我有预感呢,你这一次保准能够大获成功!到时候,沪上可不就多了个女翻译家么?”
谢方思被她逗乐了,道:“我知道你是在哄抬我。只是我还是那句话,哪个教授都是从当学生开始的,我自己也得慢慢来呢。”
她因为被白海棠拉着谈了一回工作,倒把原先想问的事情给忘了,现在回想起来,便顺势谈起:“我今天来看你拍电影,看见一位女演员在拍荡秋千的戏,是很圆润的桃心脸,笑起来灵气逼人。”
她还没有形容完,白海棠已经晓得是谁,了然道:“你说的是密斯陈嫣,她也是德美电影公司的演员,这一次出演男主人公的妹妹。”
谢方思问道:“她看上去才十六七的年纪,是一面读书一面拍戏吗?当然了,也许是我看得不准。”
白海棠笑着瞥了她一眼,替她解惑:“不,你看得还算是准,她今年正有十七岁。只是你对于我这个行业,知道的还是少,现在沪上已经成立有私立的电影学校,设若以后想要在电影业谋求前程,从小就可以选择这样的学校就读。密斯陈因是电影学校学生的缘故,很有接触电影的机会,你不要看她才一丁点年纪,要论拍电影的经历,实则比我都要丰富许多。”
谢方思对于年纪小的孩子,总怀抱点喜爱之心,不免多问一句:“我今天见了她一次,印象很好,你同她熟吗?”
白海棠道:“也不算熟。她与我是同家电影公司,人很内向腼腆,不大主动跟人说话。大概也是她年纪小的缘故,她家里人对她管得很严,她舅妈就时常跟着她一道拍摄。”
这样一路上闲谈着回到家里。第二天中午,果然有一个听差将稿件送上门来,是一篇外文的头两个章节。为了不砸白海棠许下的招牌,谢方思当然二十四分的用心,力求兼顾前后,又能将句子中隐含的意味都清楚地译出。
她也不像白海棠,将许多厚望寄予在那位密斯脱林身上,还是情愿稳扎稳打,向报上登载的招聘地址寄了信件。
手上的稿件译了两天,等到收尾时,才发觉那天谈得笼统,既没有说交稿的日期,也不知道要交去哪里。她心里也觉得有点可笑,对于林春常待此份工作的敷衍轻慢,也就很明白了。
时下是中午一点多钟,白海棠还在外头拍摄,不能够问她。谢方思便随意翻看起留在客厅茶几上的电话簿子,还真翻出了林春常公寓的电话来,为了交代好这一份工作,也就顾不上冒昧,将电话听筒提着,拨了号码出去。
却说这一天,林春常因为约了唐易文见面,恰好是呆在公寓里,没有出去找娱乐。家里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还当是唐易文给自己挂的电话,想不到拿起一听,却是个很陌生客气的女声,问候过后就询问交稿的地址。
他脑子一片懵,半晌才想起密斯白引荐过一位笔译员,自己前不久刚丢了两章稿子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