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绵绵,凉风萧萧,京城玉兰街尽头的一处破落小院里,苦涩药味儿混着浓郁血腥味散在风里。
屋内,一张柳木床上挂着残破的帐子,帐子窟窿眼上,正染着方才景仁帝喷出的一抹鲜血,嫣红又刺眼。
杜皇后坐在床边,一身淡紫色绣斑竹枝马面裙,高椎髻梳得一丝不苟。
然而那张脸,却早已容颜憔悴苍老,仿佛村中老妪,眼角爬满的细细密密皱纹,道道都写着她这些日子以来的忧愁苦痛,与先前雍容华贵的容貌相较,简直判若两人。
杜皇后吹了吹手中汤匙的中药汁子,还在苦劝着“陛下……萧山王虽然现在已经登基,可他到底是云州过来扎根京城的,根基尚浅,不足为虑。
您当保重龙体,待龙体痊愈后,再召集庄亲王和周家人等与之一战。萧山王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陈年往事,谁人知道?无非是他刻意编造出来,好谋朝篡位的谎言罢了。
当以龙体为重啊……陛下……”
说着,杜皇后把汤匙递了过去。
“咳咳咳!”景仁帝别过头去,挥了挥手示意杜皇后把汤匙拿开。
“皇后啊。”景仁帝脸颊上布着青色的胡茬,瘦削邋遢,没什么气力的说道“是朕轻敌,这才让你们跟着朕吃苦,后位、妃位都没了……都是朕无才无能啊!”
杜皇后眼角泪花盈盈,“陛下快别这么说,臣妾是陛下的结发妻子,理应与陛下同富贵,共患难。哪里能遇上事儿,便抛下陛下,一走了之呢?”
景仁帝的眸子垂下来,袖中的手慢慢握成拳头。
杜皇后意有所指,他知道的。
可他还是忍不住为徐淑妃辩解道“茵茵和溪儿一向身子弱,只怕……在徐家也没有得到善待,哪里有空来看朕啊?
皇后啊……”
景仁帝打着几分商量,忧心道“朕那几个儿子就没有成器的,秦池如今连人影都不曾见到。溪儿虽然体弱,却是唯一一个德才兼备,智勇双全的孩子。
朕若再登基为帝,溪儿其实是最适合当太子的啊。你是嫡母,日后做皇太后,也只有溪儿这样孝顺的孩子会敬重你。”
杜皇后抓着药碗的底部,哽咽道“陛下是想臣妾把他们接到这儿来,共商大计,好好儿照料他们,与他们相处?”
景仁帝满意的点点头。
杜皇后虽然不是他最喜欢的女人,永远不如徐淑妃柔美动人,温柔小意,可杜皇后身上有一点,却是他最喜欢的。
那便是懂他的心,听他的话,顺他的意。
萧元帝那个老奸巨猾的逆臣,若想斩草除根,势必会杀了他最心爱的女人徐淑妃和最疼爱的儿子秦溪。
徐家是从丰城迁回来的,家族平平无奇,即便不折磨徐淑妃和秦溪,那一点子家底也不够他们喝药保重身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