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熙长宁二十七年二月二十三
二月底的时节,陛下已经离宫去了围猎场,今年本次泉栖山围猎由方贵妃随侍,睿王殿下和瑢王殿下陪同。
凌靖尘留在朔安过年之后,便被他父皇派去距离朔安数百里之外的永州,奉旨与工部官员一同督建永州营粮道翻修一事,此事若成,那么北境军自后方西南州郡运粮之事便可事半功倍。
此事办完后,凌靖尘在回程路上听到今年泉栖山围猎的情况后,显示微微皱眉随后不由得揣测了几分圣意——从两次围猎便可浅观帝都风云之变。
结果刚回到朔安,近期的各种消息铺天盖地卷进了宣亲王府。
回到府上第二天后,凌靖尘听着阴林一条一条的汇报,从中择出了就目前而言最重要的两条:梁家和沈家已因为姻亲被彻底地绑在了一起,瑢王凌靖安迎娶了御史大夫沈如鹤的嫡女;另外,陛下加封九殿下凌靖渊为晋亲王,此事一出引来朝野非议,无功无劳的庶皇子却因为母妃恩宠,成为本朝唯一一位没有军功便获封亲王的皇子。
阴林捧着早就整理好的文书与折子一并放置书案上面,看着他家殿下捏着双鬓有些疲累的样子,慢慢问道:“殿下可是对晋王受封一事不满?”阴林跟着凌靖尘好几年了,知道他家殿下与九殿下向来交好,本以为他不会有什么非议,现在倒有些不明白了,“据说,中书令大人曾上折子劝说过陛下,说或许可以先封九殿下为郡王,等来日立功后再加封亲王也不迟,显然陛下没同意。”
凌靖尘摆了摆手,他对于凌靖渊获封一事没什么感触,毕竟姜贵妃凭着这般能够与中宫皇后分庭抗礼的恩宠,她的儿子获封亲王也是迟早的事情,“郡王和亲王有什么分别?父皇喜欢靖渊,自他一出生便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如今靖渊已经成年,父皇无非就是拿亲王的爵位哄姜贵妃开心罢了。”
凌靖尘之所以有些寒心,便是觉得姜贵妃如今获得了无上圣宠,今日得赏,明日伴驾,后日协理后宫,看来他的父皇已然忘记了昨日是已故温誉皇后的冥诞,他一记拳头闷闷砸在茶案上面,虽心有不甘,可他却从来没有口不择言的习惯,只是舒了气淡淡说道:“若我母后还在,如今的后宫定然不会是这般样子,贵妃恐不会如此荣光,梁皇后依旧只是庶妃,瑢王更不会如此嚣张。若真如此,我大哥刚立军功便遭人诬陷,父皇也就不会坐视不理了。”
阴林知道凌靖尘胸中怒意无法发泄,却也没办法,只得继续禀报说道:“殿下,虽然瑢王婚仪之时您不在朔安,但属下以宣王府的名义,按照规格给瑢王府备了一份礼。”这些场面上的礼还是要送的,阴林正是被凌靖尘留在朔安王府中处理这些琐事,才没有跟在他家殿下身边前往永州,他继续说道:“这桩姻亲是去年年底定下的,那时候您还在竹苏......不过,定亲不过两月便举行婚仪,确实有些快。”
“梁家与瑢王府想要尽快拉拢沈家,宫里面有梁皇后在父皇耳边旁敲侧击,这婚事自然快。”凌靖尘前段时间事务缠身,身在永州距离朔安七百里,瑢王府的情况他自然没时间知晓的十分详细。
“攻打程国之战,瑢王殿下居头功,您不知道,年后这阵子赶着去瑢王府恭贺的人,只怕都快要将门槛踏破了。”阴林一抬手,外府书房外面端着热茶的下人便进来为他家殿下添了新茶,他继续说道:“不过,沈家和梁家从此以后便成为了一根线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殿下若想要帮助睿王殿下,可要多谋划些才好。”
一想到自己的亲兄长睿王被人算计,凌靖尘便有些生气,“红玄楼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大哥年底才回朔安,如今不到两个月,怎么就出了人命?”这件事情阴林在出事的第一时间便派人通知了尚在永州的凌靖尘,但是信中毕竟只能说个大概,具体的事情还得等到凌靖尘回到仔仔细细地听。
“十一日前,红玄楼不明不白死了个歌姬,本来已经压下了,可有人声称是睿王府幕僚,非说那人是他正准备赎身纳妾的,对着红玄楼主事的不依不饶,非说是命案叫报官详查,接着街道上就有百姓指出当晚看见了蒙面凶手,一来二去就闹到了大理寺,三日前,大理寺将所有物证卷宗封存,全部移交到刑部。”
凌靖尘今日听到的事情没有一件让他省心的,他捏了捏眉间与鼻梁,有些疲累地说道:“睿王府幕僚?我大哥手下人就没有一个如此放荡行事的,此事若闹大了终究不利睿王府的名声,若暗自压下来,则更是往人家嘴里送话了。”
阴林拿着他梳理这件事情草稿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放下后说道:“若直说那人不是睿王府的,瑢王殿下那边就会造谣生事说睿王弃卒保帅,若不加以出面解释,岂不是任由他们白白栽赃诬陷吗?”
“那幕僚定是凌靖安的人,说不定还教唆他在刑部监牢咬死这件事,或者干脆自尽了事,到时死无对证,睿王府再多的解释都是苍白无力。”凌靖尘十分厌恶这位瑢王兄,明明他的军功别人根本不稀罕抢,可他呢,硬是要狠狠的再压睿王府一头,这件事情若是明面上捅到他们父皇那里,岂不是大家没脸。
“殿下,那声称自己是幕僚的人叫许珺,他身上还挂着其他人命,想必是瑢王殿下一同要栽给睿王殿下的,我派人想去截下许珺的家人,谁知瑢王派人早就扣下了,因为不好打草惊蛇,只能等您从竹苏回来再从长计议。”
“务必把许珺的家人抢回来。”凌靖尘此次永州之行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他获悉了梁家和工部负责的赈灾一事的内幕,没想过这么快就到了时候拿出来好好做文章了,“私挪赈灾款,也值得将涉案之人弹劾到大理寺,听说如今已经立案调查了。”
“赈灾之事起源于凉城水灾,陛下原先一定派人调查过是否有徇私舞弊之事,不知为何这一次突然立案?”
凌靖尘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将茶杯拿在手中一边端详一边说道:“凉城水利一年前修建有瑕,说到底还是工部的责任,若不是当时梁韩两家及时联手补上了账上银子的空缺,工部韩尚书早就革职查办了,父皇猜到了这点但是没有证据,也没有人递个弹劾的折子,面上在护着他们,实则是在给凌靖安和梁皇后留颜面。”
如今,凌靖尘将搜集好了的凉城水利这里面的你来我往的那些事情以及证据整理一份,不声不响地送到旭王三殿下手里去,自然有人替他将弹劾折子送到龙案上面去。
阴林算是听明白了,“殿下的意思是,赈灾一向是个肥差,这次旭王殿下眼睁睁看着银子落进了梁家和韩家那里去,肯定不会坐视不管,他因为自己爱妃母家的亲戚被韩弼之的侄子打成残废的那件事情一直不睦,眼下若是知道了韩家中饱私囊,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