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雄伟的皇宫,一走进去便是彰显出富裕的华丽建筑,但越往深处走去,却逐渐荒凉破败,就在皇宫最角落的地方,有那么一间破败的小屋,屋外只有数不清的枯枝烂叶,死气沉沉得彷佛没有一个活物,偶然能听到几声乌鸦嘶哑的叫声,亲眼目睹的人知道,那是乌鸦在啄食一些被随意丢进来的尸体的内脏,所幸的是还有一些人会过来把尸体埋进土里,不至于满地都是腐烂可怖的残骸。殊不知,有人在此处已经生活了快一年,度日如年的一年,每一天,苏妤都在无尽的悲伤和悔恨中度过,一向灵动的双眸被蒙上一层浓雾,呆呆地坐在一张老旧的木凳上望着屋内破旧的窗,空洞的眼睛似乎在贪婪地吸收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又似乎没让光跑进她的眼中……

    茶儿走进来看到自家小姐又是这副模样,心疼地红了眼眶,她还记得,以前的小姐不喜欢在阳光下待着,娇气地怕把自己晒黑,可如今的每一天里,小姐只能坐在窗前,才不会跟个失了灵魂的娃娃一样,脆弱得让人不敢接近。她走上前握住苏妤冰冷又布满伤痕的手,轻声唤道:“小姐,饿了吗?茶儿今天跟厨房大娘换到了几个热腾腾的馒头,小姐你趁热吃点吧。”

    苏妤被握住手时,才回过神来看向身前的茶儿,这个到了现在都未曾离开的丫头,也是能活到现在陪着她唯一的至亲,这才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姣好的面容虽然苍白憔悴,但还是挡不住她清丽脱俗的姿色,这一笑,好像悬崖边的一朵水仙花,摇摇欲坠,却依旧美丽沁人。“茶儿,今天的天气真好,如果可以,我好想出去走走啊。”

    苏妤沉静的声音响起,语气里的无力和向往,让茶儿心疼不已,她的视线缓缓落在自家小姐僵直的双腿上,在搬进这里的第一天,小姐的腿就被那个恶毒的女人打断,以前那么喜欢活蹦乱跳的人,那么千娇百宠的人,现在却只能被桎梏在这一间破屋中,在一张木凳上呆坐着向往窗外的景色。“小姐……”

    茶儿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门外闯进来的人打断,她戒备地站起身挡在苏妤身前,目光凶狠地看向那两个不速之客。“你们要干什么?”

    进来的两人是这个院子里的掌事嬷嬷王氏和她身边的丫鬟春儿,王氏趾高气昂地直接给了茶儿一巴掌后骂道:“你个小贱蹄子,居然敢偷拿厨房的馒头,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春儿,把馒头拿回来!”

    茶儿也不顾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据理力争地说道:“王嬷嬷,这馒头不是偷的!是我用东西换来的,你不能拿走!”

    王嬷嬷听完茶儿的话只是不屑地冷笑一声,满是皱纹的老脸上尽显刻薄的意味,说道:“我管你哪来的!皇后娘娘可是吩咐过了,苏姑娘一天只能吃一顿,还必须是娘娘施舍下来的,其余的一律不能吃!”

    茶儿气急了,但还是不得不忍气吞声地哀求道:“你们是想饿死我家小姐吗?我求你了王嬷嬷,就这一顿,我们小姐今天还没吃东西,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把馒头还给我们吧!”

    王嬷嬷冷漠地推开茶儿,冲着椅子上的苏妤说道:“苏姑娘,如今你已经被皇上贬为庶人,没名没份地在这宫里苟活着,老奴劝你还是安分点,乖乖听从皇后娘娘的吩咐,别再搞些幺蛾子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苏妤拳头紧紧地握住,指甲嵌入掌心的疼痛让她克制住了体内翻涌的恨意与怒火,她抬头看向两人,平静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苟活?听从?施舍?呵,你去问问你们皇上,倘若没有我,没有苏家,他哪有这个命坐拥整个皇宫?如今你说我寄人篱下,他怎会有这个脸面安枕于塌!”

    “苏姑娘慎言!”王嬷嬷二人被苏妤浑身散发出来的冷意震住,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毕竟,她说的都是实情。

    “滚吧,我不想看到与那对狗男女有关的人。”苏妤像是突然失了气力,转回脸继续看向窗外,不再理会王氏口中骂骂咧咧的话。过了良久,久到茶儿都站的有些麻木,才听到她自言自语道:“又能怪谁呢,还不是我害的,这一切,都是我的错罢了……”

    茶儿哭着走过去蹲下,抱着苏妤单薄的身体,怀里的小姐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活得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小姐了,她向老爷发过誓,绝对会照顾好小姐的,可最后,小姐却变成了这样……“小姐别怕,过了今晚,我们就不用再受这些小人的欺负了,少爷一定能把小姐救出去的!”茶儿趴在苏妤的耳边小声安慰道,幸好,幸好少爷还活着,前几天得到少爷的消息,苏妤连忙写信向哥哥求救,兄妹两计划着今晚趁机把苏妤带出皇宫,只要小姐能出了这牢笼一般的皇宫,一切就都好了……

    苏妤的眼里闪过一抹亮光,这是这么久以来的第二抹亮色,第一抹是在知道自己的哥哥还活着时。她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安抚难过的茶儿,心里不知怎的却有些隐隐不安。

    这一天依旧过得漫长,好不容易迎来夜晚,这是苏妤第一次如此期盼夜晚的到来,她打小就怕黑,晚上一定得有一盏灯在旁才能睡着,所以她不喜欢黑夜,可现在,她期盼着,努力在茶儿的搀扶下移动到屋外,坐在枯树下的石头上等待哥哥的出现。这一年以来,她都不曾出来过,可能是因为腿脚不便,也可能是因为在她眼里,万物都失去了色彩,索然无味罢了……

    此时,在静谧黑暗的夜晚中,只有清冷的月光愿意照进来,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的化不开……突然,苏妤眼前出现一点微弱的亮光,她的心顿时怦怦直跳,等待着那点亮光的渐渐靠近,慢慢地,那点光随着移动逐渐变大,苏妤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她的眼眶渐渐湿润起来,很久都没反应的泪腺总算有了流泪的冲动,她静静地等待着哥哥带来的灯光把她笼罩。可光线却在逐渐靠近她时陡然停住,她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兄长胸口上插着的长箭,周围瞬间被更多的灯光铺满,可她不想这样的光出现,她想起身奔向不远处的哥哥,腿上的无力感和剧痛让她一下子摔倒在地上,但她却像不知疼痛似的,拼了命地爬向跪倒在地的人。身后想上前扶住她的茶儿被冲上来的侍卫一刀刺进心脏,温热的血流淌在地面上,烫伤了苏妤冰冷至极的心,她不敢回头看向茶儿,只能拼了命地往哥哥的方向爬去,爬快一点,才能让哥哥活命,不能停啊!

    “哥哥!哥哥你怎么样?”苏妤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爬向受了箭伤的兄长苏决明,颤抖着手拉住苏决明的衣服,眼泪早就模糊了视线,苏决明忍着痛想要拉住苏妤的手,却听她喊道:“快走吧!哥哥,不要管我了,这是他们的圈套!”

    苏决明难受地看着一向如珠如宝疼宠的妹妹满身泥泞、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心疼地拉住她的手一把把她抱进怀里,柔着声音安慰道:“妤儿不要怕,哥哥一定会保护你的!”

    苏妤感受到久违的温暖,泪水决堤似的涌了出来,可她不敢贪恋这短暂的美好,她挣扎着想把苏家唯一活着的兄长推远,她不能再害哥哥了。事情发展到现在,她不可能看不清楚,哥哥的行踪是有人故意透露给她的,为的就是想要瓮中捉鳖。他们清楚如果是她写信给苏决明求救,苏决明不可能不来救她,所以,他们一直留着她的性命,就是为了榨干她的最后一丝利用价值,把哥哥引出来,对苏家赶尽杀绝!“哥哥你快走!不要管我,求你了,都是妤儿的错,是我害了苏家,哥哥你不能再为了我……”

    “呵呵,苏妤,苏决明,你以为你们还能跑得掉吗?”一个阴冷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苏妤瞬间像被掐住脖子一般地说不出一句话,完了,一切都完了……她抬头看向那个身着金黄龙袍的高大男人,一如从前那般俊朗的脸上,不再是假意的温和恭顺,而是令人恶心的阴狠与毒辣,目光深邃而锐利,像有一把锋利的刀,随时能刺向周围的人,与他相处这么多年,苏妤也是一年前才发现纪少卿脱下温和谦顺的外皮后,是如此冷漠残忍的性格,真是可笑,枉她一直以为最是了解纪少卿,最终也是被当做垫脚石,肆无忌惮地踩踏蹂躏。

    “纪少卿,你谋夺皇位杀害自己的父皇兄弟,你诬陷我苏家叛国灭我全家,你欺骗妤儿将她折磨至此,我苏决明发誓,绝对要你血债血偿!”苏决明牵住苏妤的手,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把她紧紧地护在身后,怒瞪着纪少卿说道。

    “放肆!陛下的名讳也是你这种人能直呼的吗!”一个娇柔的女声传过来,苏妤目光瞬间变冷地看向站在纪少卿身边、一身华服的当今皇后木芷瑶,她昔日的闺中密友,也是她今日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