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一被苦醒了,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杏子在往他嘴里灌黑乎乎的药,对他的味蕾进行毁灭性打击。
等把这玩意全部喝下去,缘一差点没直接呕出来,好在杏子眼疾手快塞了几颗糖到他嘴里,这才勉强压住苦味。
“现在左臂能动吗?”杏子问。
缘一试了一下,发现抬起手臂的时候还是会牵动伤口,会一抽一抽的痛,“只能说能移动,撑起重物短时间内是不太可能了。”
“果然贯穿伤还是好得慢……不过好在没有伤到骨头和筋,不至于留下后遗症。”杏子说完猛敲了一下缘一的额头:“我不是说了把完成任务放在第一位吗?你永远不知道鬼能用血鬼术在人质身上下什么陷阱。看吧,不听我的话果然被坑了!这要是单人任务已经够你死一次了!”
“救人的事情你以后就别操心了,乙级以上的剑士出任务的时候会有隐在场外辅助,你把这些活交给他们就好了。”杏子边说边拿刀柄不停敲缘一的头,好似把他当成了一个不开窍的木鱼,“这要是还能死就是那人的命数了,命数你懂吗?”
缘一抱着头小声嘟囔:“我不懂什么命数,我只知道那群人要死了,而我有那个能力救他们。”
“嘿呀。”提起这个杏子就更来气了,“你有个头的能力,你要是有那个能力就不至于最后需要我来救场了!”
“你这么拎不清,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禁止你救人的行为啊?”杏子捏着缘一的脸颊向外拉扯。
“你为什么能把人的生命看做那么轻飘飘的东西呢?好像随时都能放弃一样。”缘一忽然问。
杏子一愣。
她手不自觉地松开,半晌之后,她叹了口气缓缓开口:“继国家在山中的腹地,远离政治中心,争端自然也少。可我家不一样,我家在西南部的沿海地区,经营一座地理位置很好的海港,很多来自外国货物都要经过我家的手,多的是人眼红。这世道天皇和将军是基本不管事的,手底下的人自然也乱。那时候大家只认一个理,那就是’我的拳头大,我说话’。”
“我的姐姐十四岁的时候就上战场了,她十九岁的时候,就把敌对家族将领的首级割给了下来,我看着她用长枪刺穿那头颅,高举于火光染红的天空之上,向所有人宣告敌方将领的阵亡。”杏子的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刀镡,朱红的刀锋出鞘些许,却又很快落下,“那年我十岁,因为偷偷跟过去所以没人保护。不小心被那个将领的孩子挟持了。不过好在那是一个懦夫,明明比我年纪都大,拿着刀的手还在颤抖,这种人是没有资格复仇的,于是我找准机会杀了他。他死不瞑目的尸体被我拖到了海边,等涨潮之后就彻底看不到了。”
“我看过太多死人了,弱小的人对我来讲和牲畜并没有区别,因为他们和待宰的牲畜一样,无法用武力主宰自己的命运。”她看向皱着眉的缘一,“对我来讲,救人是我的情分,不是我的本分。我的任务从来是杀鬼,不是救人,这样说你能听懂吗?”
“……无法理解。”缘一微微皱眉看向杏子,他的母亲曾经重病差点去世,那时候他虽然说不上有多悲伤,但却感觉内心空落落的。
他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害怕失去。
即使是他这样的人,也会为亲人的离世感到些许难过,更何况是感情更为丰富的普通人呢?
既然自己有能力阻止这一切发生,为什么要选择冷眼旁观呢?为什么要让别人体会一遍他曾经体会过的东西呢?
“反正你主要是很介意我完成不了任务吧,那只要我能解决掉鬼,即使救人你也无话可说了吧。”
杏子一愣,随后扑哧一声笑了,“在鬼的手下保护自己和保护别人的难度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如果不是对鬼有碾压性的实力优势,想要两边兼顾可是很容易竹篮打水一场空的。”
缘一看上去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杏子的指尖按住了嘴唇,“不用多说了。你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就好,如果你能做到,我也很期待。别只是嘴上说说啊。”
她起身走出房间,向门外的人示意可以换药了。
临走之前她还对缘一说了一句:“好好在蝶屋休养吧,我会在大概两个月之后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