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九带着一身怨气一个人回到了书店,去浴室洗了今天的第二个澡后躺在卧室大床上,盯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呼吸轻的几不可闻。
他现在很难受,一股说不出来的灼烧感将他包裹在其中。
身体里火烧着,体外却被寒气包围着,皮肤像是针扎般刺痛,他知道,报应来了。
重九做了黄泉看门人,既然看守者阴阳,就只能做一个旁观者,不能插手活人的事情,但凡插手了,业障也会很快报应在自己身上。
他算不得生,也算不得死,更没有轮回,就只能凭着这幅略有些简陋的身躯,顶着上天给予的惩罚,硬熬。
重九长手长脚地随意躺在床上,这一会儿疼痛感逐渐蔓延,他即便忍耐力一向很强也有些受不住,体内似乎有千万只虫子顺着血管爬遍全身,撕咬着血肉,要将他生拆成一堆碎肉。
拆不掉,他知道,虽然他也很希望真有这么多虫子将他生吃了,遍不用再承受这些,然而自他担下这个职责后,便没了死亡的权利。
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他将自己蜷缩到一起后侧身躺着,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突然想起当初他刚来书店的时候,这间屋子不像现在这样空荡荡的,那时候屋子里有古朴的桌柜,墙角处花瓶里插着一束绣球,是从门口摘进来的。
那朵花是重九亲眼看着第一任书店老板剪的,那时候还没有老板这个称呼,重九正坐在门口,看着那人拿着把黑乎乎的剪刀,对着花比划了好半天,最后挑着靠墙位置的一株开得并不算好的剪了下来。
那时候重九正生闷气,逃跑两次都被抓了回去,所以故意假装自己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猫,每天在店里抖毛,那段时间整个店里各个角落都能看见又黑又亮的猫毛,包括某人的白色袍子。
重九看着被剪掉的话,内心吐槽这人什么眼光,挑了好半天就挑出这么个半死不活的。
但他是普通的猫,不能说话,就只能将这些吐槽摁在肚子里。
结果那人不知道是有读心术还是怎么,剪完之后拿到重九面前晃了晃,特别显摆道:“你不懂,这束才是最好的。”
然后他把花拿到鼻前嗅了嗅,补了一句:“开的刚刚好。”
那时候重九还不叫重九,那人都图个省事儿一直叫他猫,一直到重阳节的时候,上一任手里捧着竹简,看着那片竹简上画着的菊花,指着重九道:“猫,你叫重九吧,g,zhòng,看我对你期望多高,再胖点门口的藤椅就驼不下你了。”
某猫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虽说不像人的腹肌那样紧实,却也没像其他猫那么多赘肉,是个线条流畅体型健硕的猫。
他正看着满意,就听头顶传来噗嗤噗嗤的笑声。
重九脖子一硬,立刻知道自己被耍了,直接给了那人一爪子,顺便拍碎了画有菊花的竹简。
重九就是在那不久之后,才知道看门人不能插手生死,会根据情况不同遭受不同程度的天谴。
第一任特别喜欢摘花插瓶,重九还曾好奇过,这样强行种植之物的性命算不算插手生死,会不会因为一个花的生命而得到报应。
窗帘在远处飘荡,纯白色的褶皱被风吹着上下浮动,像极了一个人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床上蜷缩的身影。
重九体内的灼热感越来越强,内脏被架在烈火上炙烤,身体却浸在寒冰里冻得他浑身颤抖。
上次经历这些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也忘了是因为什么,但肯定不像今天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