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清越想越是疑惑:“志敏并非不知轻重之人,那样做应该绝非他的本意。如果我猜测的不错,那就是说掌门师兄对如何结案,已经有了主意。掌门师兄如此着急结案,必然是有缘由的。”
什么?
爹甚至没有到案发现场,就先想好了如何结案?
为何会这样?
“杀害二叔的凶手尚未抓获,爹不会那么快结案的!”
李世清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事已至此,掌门师兄又能怎么样?孟秋之事如今已经撬动了圣州的时局,掌门师兄如果不能快刀斩乱麻,时间拖得越久,就越有可能发生不可预料甚至是不可能挽回之事。”扬天一叹,道:“拖不起啊!掌门师兄拖不起!大司寇府拖不起!我们都没有时间,我不能不答应让步稳住圣州后方,为掌门师兄多争取一些时间!”
他很痛苦。
赵飞雪终于明白,原来即便是身居高位,有许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的。
李宸这时气愤道:“反了!反了!还有没有王法了!他们眼中还有没有圣州!还有没有天王了!”
李世清看了看她,苦笑道:“出现异动的主将、官员,几乎全部出自七府,甚至还包括天王府的弟子。天王能责罚哪一家?全部按律责罚?那不就是正中文官集团下怀?谢谦为何能有那么大的底气?为何能强迫七府让步?还不就是因为圣州弟子先坏了规矩,触犯了律法?他们已经占领了制高点,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权,局势要不要进一步恶化,钥匙掌控在他们手中。”
又是一叹,道:“这次不仅是我们大司寇府不能不让步,其他六府也是一样。就以大司库府为例,因为田青云的缘故,金秋果甚至不得不将江左司库的位置让了出来。你们也清楚,江左司库对大司库府有多重要。不妨告诉你们一个已经过时的消息,这次江左司库的位置,本已经内定为她的首席大弟子林月了。结果怎么样呢?也只能让给了文官!金秋果这么强硬的性格,也不得不退让,更何况其他六府呢?”
赵飞雪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江左乃是天下最为富庶之地,大司库府素来最为倚重,想不到居然也要被拿来做交易。
孟秋发生的事,绝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师叔,到了这种地步,还是不能告诉我们孟秋之事真正的实情吗?”
李世清一边缓缓踱步,一边皱眉想了许久,这才停下脚步,问道:“你们说,圣州能统治中土二十六省千余年,靠的是什么?”
赵飞雪一怔,没有想到李世清突然问这个问题。
她甚至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想不明白,摇了摇道:“我不知道。”
郝军有些兴奋:“每一代的圣州弟子无不是经过千挑万选,个个都是精英。而圣州弟子呢,则层层掌控整个国家,自然是可保圣州千秋万代!”
李世清摇了摇头,道:“这话万不可出去说。圣州弟子是精英不假,但你们想过没有,有才无德,越是有才对这个国家伤害也就越大!千百年来,前后已经有一百多代天王,难道个个都如当今天王一般英明神武?自然不是,其中庸才不少,残暴、昏庸之辈也并不罕见。但为何圣州统治一直屹立不倒呢?”
看了看他们三人,许久,这才道:“根本原因,在于圣州弟子、文官集团以及地方强大世族的相辅相成,又相互制约!三股势力就是三根支柱,让圣州的政权屹立千年,巍峨不动。圣州弟子掌握强权;文官握着手中的笔,掌控着万民的嘴;而地方上世族呢,则是保证民间基本的公平,维护基本稳定。七府分权,自然让其中一府作恶,导致圣州全部倒台的风险大大降低。地方世族在势力范围内享有极大的治权,甚至绝大多数大世族内部事务,府衙也不能干涉。这虽然让那些大世族的嫡系成为事实上的世袭贵族,但却极大的保证了民间的稳定。而文官掌控的道德至高点,是支撑圣州的另一根支柱,甚至是比七府强权、世族治权更为牢固的支柱!正因为此,千百年来,无论多么强势的天王、掌门,地方上豪门望族,无不是在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集团时,慎之又慎!同样是触犯了律法,文官的定罪流程,远比对圣州弟子、对世家大族嫡系弟子要复杂的多。究其根由,无不是因为此。历代天王中,公认最为残暴的是第三十九代天王。他算的上是贪婪成性,所犯罪行更是罄竹难书,但天王位置却一直坐得稳稳当当。最终怎么样呢?就因为后来擅杀两位大学士,导致圣州大乱。让他成为虽不是第一个被赶下台的天王,但却是第一个退位之后被处以极刑的天王。”
赵飞雪听到这里,已经有些明白了:“师叔的意思是说,孟秋之事之所以让圣州七府不得不退让,就是因为七府已经理亏?这个理亏,不仅不道德,甚至可能动摇圣州民心?”
李世清赞许地看了看她,道:“不错。圣州七府这次是理亏的,纷争刚开始,就已经处境不利。”又是一叹,道:“各府不能不退让,还因为文官这次打头阵的人,是谢谦。谢谦三十岁临危受命,接任发生了贪腐窝案的江南巡抚,不过两年时间,就将原本混乱不堪的江南官场,理得井井有条。天王对其能力赞不绝口,至今每每提起,都要称其为天下巡抚之典范。后来巡抚江右、总督平原,无不政绩卓然。不过四十六岁,已升任一品太清殿大学士。论才学、见识、能力,谁能不承认他要远高于常人?天下文官,早已视其为魁首。他的话分量之重,甚至已经超过了除天王外的其余六府掌门。军队异常调动,孟秋离奇案件,他不论抓住哪件事不放,七府都承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