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利者为一城一地杀戮立起,胜者屠城赤地千里,败者迁怒百姓,烧杀淫掠,强暴弱小。无论胜者还是败者,发号施令的是那些名利熏心者,充当杀戮的刽子手还不就是这些手持刀剑的武勇屠夫。再反思自己为一人之安危,直到现在也不敢现身承认自己就是五虎之一的陆无忧,自己向来清高,自认超越名家之逾规,无欲无求,不惧生死,还不是如这些号叫如蛆虫一样的粗俗汉子无二。何不趁此走出来,劝说他们为家国兴邦多做些实事,不要再想寻什么宝盒,白白内耗却无甚益处。

    还没等人把酒端上来,就听得高梧枝鹿苑门口一声如雷暴呼:“杀人了!宗成跃,快来救我——”

    陆无忧转身看去,但见人群骚乱,闪出一条通道来,前面号叫的正是陈抗鼎,手里拎着西瓜大的流星锤,抱头鼠窜。后面追他的正是自己苦等三日不见踪影的栖云鹤。宗成跃听见自家兄弟落败不敌时,口中号叫着自己的名字求救,心下大为得意,心想:场上这么多英雄,他敌不过,只呼我的名字救他,显然是我的武功强于他人。想到这里,一时英雄念头鼓胀,也不想能不能敌得过对手,只想要在天下群雄面前露个脸儿,正是显显身手的时候,便将脚尖一点向前跃出,抡起七尺镔铁槊迎面陡然向栖云鹤砸将下来。栖云鹤身法极快,以必死之心追杀陈抗鼎,眼见槊到也不躲闪,勇往直前。只听得一声“扑——”,只一招式,铁杖透穿宗成跃胸背。

    宗成跃直腿挺力,双手一撒,镔铁槊噹啷落地。就听场上众位豪杰齐声呼道:“啊——铁杖毒手!”异口同声,甚是煞人。“他就是铁杖毒手?!”也有的人惊呼:“他不是栖云鹤吗?前几天才在落凤坡露过脸的。”

    铁杖毒手惯用这招一杖穿胸杀人。在落凤顶时栖云鹤没有使用这招,加之他头发衣着整洁,更何况好多人也不会想到,铁杖毒手是个单腿瘸子,只道他是六侠之一的栖五侠,却是谁也不会想到,他便是恶名远播的铁杖毒手。

    此时的栖云鹤,披头散发,衣襟破乱飘零,出现在人们面前,便如传说中的铁杖毒手一般无二。忽听他仰天长啸:“哈哈……爷爷便是铁杖毒手,哪个再上来受死?你们不来找我算帐吗?”

    刀帮弟子见他凶目狰狞,大气也没有人敢喘,生怕咳嗽一声也会惹他的误会。

    陈抗鼎大喊着跑上台,坐在马帮帮主王崴身前,道:“帮主,救我,这疯家伙追了我三天三夜,快累死我了,他简直是个疯子。魔头,魔头,毒手铁杖。我还不知他便是铁杖毒手呢。”陈抗鼎被栖云鹤逼疯了一般,不住声地,求帮主救命。王崴道:“你要是知道他,那你就没命了,这世上只要是见过他使一杖穿胸的,全被他穿死了。”

    陆无忧听到别人叫栖云鹤铁杖毒手,心中不免惊骇,原来传言中大魔头竟是自家兄弟,一时心酸不已。心想,怪不得三天三夜不见了栖云鹤。

    原来栖云鹤已听说了徐怀谦被马帮与天狼帮暗算身亡的消息,便夜以续日地寻找追杀凶手陈抗鼎去了。

    陆无忧就听身旁周围有人高声呼叫,有的说:“铁杖毒手,还我师父命来。”有的骂:“魔头是你害死了我的师兄,我恨不能生嚼了你的肉,喝干你的血。”向栖云鹤讨债之声不绝于耳,却无一人敢上前挑战。

    就听栖云鹤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哈哈……我是大魔头,我就是大魔头。活在这世上,做正人君子多累,做英雄侠士多苦。做魔头,想杀就杀,想骂就骂,那有多痛快。徐怀谦倒是当世大侠,却被你们这群猪狗暗算,今天我要杀了这狗娘养的凶手。其余的人都闪开了,以前我欠大伙的生死血债,等我杀了陈抗鼎,为大哥徐怀谦报了大仇,再与你们清算。”

    栖云鹤这一阵狂笑之后,讨债之声竟然如寒蝉噤声。栖云鹤如疯似狂,面对场上群雄,压抑心中多年的委屈全部道出。“徐大哥于江湖上英雄无敌,让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暗算了,以多胜少算他妈的什么好汉。”

    陆无忧看到栖云鹤对台上疯狂叫骂,也心痛不已,真想走出人群,向这些人指骂:栖五弟眼下这个样子,不就是被你们这群自称正人君子的人给逼的吗?可他深知自己今天来的目的,是要探听六侠和紫檀宝盒的下落的。眼前这些人比栖云鹤更详实了解六侠现在的情形。故而他只能冷眼旁观,不能出面帮栖云鹤说话。倘若栖五弟真的有危险之时,再出手相助也不为晚。

    就在此时,忽然从人群中走出一人,向栖云鹤高声质问:“魔头!中原镖局的总镖头衣闻喜想问一下,在晋城,可是你劫了中原镖局的一趟镖?”栖云鹤拿眼角冷冷看了衣闻喜一眼,道:“劫过又能怎样?”

    衣闻喜当即勃然大怒,但他行走江湖多年,城府颇深,还是压下了怒气,问道:“你劫我中原镖局的镖,折我名号,是受何人指使?”衣闻喜以为他做刀客,做事一定会有人出钱指使他。

    栖云鹤呵呵一笑,道:“我做事还要人指使。爱做的事给钱就干,不爱做的事,给钱也不干。”

    衣闻喜一听栖云鹤说话如此傲慢无理,全无认错道歉之意,心下大窘,道:“衣某自知武功不及你这魔头,但为了给那些枉死的兄弟讨回个公道,衣某便是血溅当场也要与你以死相拼,决一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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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场上众人听到衣闻喜言辞慷慨,毫无惧色,俱都赞叹。又听衣闻喜道:“我手下兄弟不曾得罪于你,他们个个都是好人家的儿郎,又不是作奸犯科的恶人,你为何尽数杀绝?你要劫镖那也罢了,行走江湖我也懂得一些规矩,为生计糊口我分你一些便是,也不该尽斩我手下兄弟。”。

    栖云鹤一心只想着要杀了陈抗鼎,为徐大哥报血海深仇,哪里顾得上啰里啰嗦,再与衣闻喜解释事情的来由。便急声道:“我要你让开,你便只顾让开,休要再多啰嗦,等我报了徐大哥深仇,办过这件大事,再来与你理论,必然还衣总镖头一个公道。”

    众人听铁杖毒手称徐怀谦一口一个大哥地叫,大多不知他与徐怀谦是何等关系,只把耳朵竖起来想听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