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是从极其艳烈的色彩开始回归的。

    炽热滚烫的红是血色,冰冷苍雪般的是肌肤,深沉的黑是少年侍卫的黑衣与那双仰起来望着他的眸色……

    楚言想起当年,当年九重殿押送的货被劫了的消息传回他那里。

    那是他第一次将墨刃外派,结果便出了这等意外。他压着嗓音问伤亡,传话的下属答不上来,他怒得直接一脚踹翻了桌子。

    笔墨打翻在地,黑色蜿蜒着流淌。

    楚言踩断了笔杆往外走。

    当时几位留殿的护法来拦,不肯叫他这个小公子犯险。

    楚言那时也不知自己怎么了,肺腑里像是有急火煎熬,整个人血管都突突的直跳,谁来拦他就跟谁动手。

    他什么都不想管,只想把他的小侍卫要回来。

    最后楚言提着他的悬虹剑就下了山。他嫌弃增援的人手行的慢,自己驾马飞奔三百里,那时冬寒未消,马蹄踏碎了一路的薄白冰霜。

    那时冰碎的声音,与胸腔内越来越急促的心跳震动声搅合在一起,又添上一层低沉的喘息声,回溯十余年的时光再次回响在耳畔,令此刻再世重活的九重殿主浑身涌起震悚。

    黑衣侍卫低声在他身侧:“主上可是想起来了?”

    “那年……是您亲自来找属下,带属下回殿的。”

    当年,待楚言快马加鞭到了地方,货自是早就被劫走了。他也不管旁的,冷硬着俊美的脸在那一群二三十个伤痕累累的暗卫间找他的小侍卫。

    可他找不到,哪儿也找不到。

    楚言攥拳的手指开始发青,他整个人就像座濒临爆发却又死死压抑的火山,忽的扯过一个跪地请罪的暗卫,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字句:“本公子的人呢!?”

    众暗卫跪地请罪,只说大约是在乱战中失散了,生死不知。九重殿的大队人马随后赶来,将重伤的暗卫们带走了就要撤。

    毕竟,走失一个暗卫而已,根本不值当耽误这么多时间。

    更不要提墨刃其实还不能算一个暗卫,撑死了算半个有瑕疵的残次品。

    没想到楚四公子突然就炸了,赤红着眼角“锃”地拔剑出来,扬言说在他找到他的人之前,谁敢走他就砍谁的头。

    他知道如果此时任大队走了,万一待会儿寻到墨刃时那小侍卫重伤,在这荒郊野岭的没医没药,自己大概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具身子凉下去。

    早年岁月里楚言出身不好,年幼又无甚倚靠地卷在殿内那争权夺利的黑暗漩涡中,大节上往往选择隐忍得多,很少锋芒毕露。众人哪见过四公子这么疯的模样,一时都被震懵在那里,也不敢违逆他,只好依言等着楚四公子亲自去找人。

    楚言果真就亲自去找。暮色渐深,冷风呼啸,他提剑走在乱战过血迹斑斑的林子里,心里像塞满了冰碴子似的又冷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