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耳边好像有无数只苍蝇围着转圈，吵的脑子快要炸开。
夏风不堪其扰，满心烦躁，想要出声喝止却发现根本开不了口。他猛地睁开了双眼，嘈杂声忽地远去不见了。
跟前摆着一张简陋的四方桌，桌面十分陈旧，沟壑缝隙里填着乌黑发亮的陈年油垢。对面墙上贴着一张菜单，由于常年被烟火熏着，看起来油腻腻的。菜单上印着各种奇形怪状的野生动物，后头标着价钱，其中不少是国家保护动物。
夏风看了看四周，很熟悉的环境——上周他才跟朋友来过，当时点了一只穿山甲、一只水猴子。他是这家店的熟客了，跟老板很有交情，那天店里正好有只怀了孕的水猴子，老板特地给他留着，生炖了吃大补，比生炖羊羔强多了。
就是炖的时候，那叫声特别吓人，像锐器在玻璃上划过，尖利刺耳。他吃完当天夜里还做了噩梦，梦见那只怀孕的水猴子来找他，把他拖到水里想淹死他，不过梦到一半被女朋友电话吵醒了。
一串尖锐叫声忽然响起，回忆戛然而止。夏风一个激灵，辨认出这是水猴子的叫声。
今天店里怎么这么安静？老板去哪了？怎么就他一个人？
夏风想不起自己怎么会一个人过来，他起身走向后厨，掀开门帘一看，灶上正烧着一只高压锅，水猴子的声音就是从锅里传来的。
高压锅锅盖不知放哪儿去了，大剌剌敞着，水猴子一边叫喊一边挠着锅底，听的人耳朵发酸。夏风想退出去，脚却不听使唤，直愣愣走到灶台面前，一眼看见锅里的东西——一只大着肚子的水猴子泡在水里，爪子拼命挠着锅壁，指甲多数脱落了，混着血丝在水里漂浮。水渐渐飘起热气，有小泡泡从锅底不断浮上来，水猴子的皮肤越来越红，但叫声依旧尖锐刺耳，他甚至看见大块大块的血从它嘴里吐出来。
生炖的猴胎是最补的，虽然烹饪过程有点残忍，但那是后厨的事情，饭桌上是看不到的。
看不到就当不知道，不过有的客人甚至喜欢欣赏这种生吞活剥的的过程。
夏风就挺喜欢的。每次看到食物痛苦挣扎慢慢失去抵抗能力直至成为盘中餐的时候，他都能感到由衷的快乐，那种征服感很难从其他地方体会到。
但今天他不太想看。总觉得不太对劲。锅里的东西不对劲，这家店不对劲，到处都不对劲。
夏风想逃开，脚却动不了——准确点说，他完全失去了和脚的联系，他好像没有脚，飘在空中。
夏风开始着急了，想要呼救，却发不出声音。锅里的水彻底沸腾了，水猴子挣扎的动作逐渐微弱，汤汁越来越浓稠，掩盖住锅底的狰狞。夏风正想松口气，一只爪子从沸腾的汤底伸出来，狠狠抓住他拖了进去。
滚烫的水瞬间包裹全身，难言的疼痛感灼烧着神经末梢，连思考都无法进行了。夏风本能挣扎起来，然而不管他怎么扑腾都逃脱不开这片滚烫的水域，皮肤没一会儿就变色了。
烫伤是很痛苦的。夏风此时才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
“快！病人有意识了！”
“病人身上突然出现多处烫伤！”
“给他加镇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