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的变化在电视屏幕中清晰可见,从无法被普通人观测到的形态,转变为更符合人类负面感官的形象,就像是它们在被观测到的一瞬间,就转变为观测者自身所害怕的形象——我是这么猜测的,因为,影响中原本仅仅是扭曲人形之物的“鬼”,变得更加形象化,而且,彼此的形象并不一致。三个不同意达拉斯研究计划的心理学专家本应该早点离开,不,哪怕早一步离开,被“鬼上身”的他们也很难在脱离“鬼”的移动范围前幸存下来吧。他们对达拉斯本就充满了忌惮,也应该料想到达拉斯会出手,也许,他们只是觉得留到最后才走是正确的选择。
不管怎样,他们在“鬼”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从他们惊慌失措的样子来看,应该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神秘,之所以不说他们是第一次接触神秘,正是因为,其中一名心理学专家喊出了“电子恶魔”这个名字,可他自身并非电子恶魔使者,只能在惊恐中痉挛。虽然“鬼”的形象不尽相同,但是,三人的死法从外表来看都是一样的。他们用力抓住胸口,让人联想到心脏病发的情况,“鬼”用双手环绕着他们的颈脖,亲密的动作带来的是死亡的气息,注视者根本无法通过这副画面产生美好的想象。
紧随着噗通倒地的声音,心理学专家们的脸色发紫,身体卷曲,死状充满了痛苦和窒息。达拉斯对此见怪不怪,没见他做什么动作,三只“鬼”就化作三道烟气,窜入他的阴影中。他再次察觉到什么,向空无一人的四周张望后。视线投向镜头,就如同隔着电视屏幕和我们对视。
不过,我不觉得,他真的看到了我们。应该只是有这么一种被从这个方向窥视的朦胧感觉吧。放映他的电视屏幕陡然出现雪花和波纹,一秒后,影像消失。再恢复的时候,就只剩下空荡荡的会议室,达拉斯则不知去向了。
“感觉到了吗?莱德。”杏子遭遇这一幕,又来了一点精神,似乎发现了什么。
“嗯,很像是鬼影噩梦。”莱德说,nog队伍没在名称上多下工夫,沿用了我对电子恶魔体系的命名。
“怎么回事?”我对他们的意思不太清楚,当然。想象力还是有一些的。达拉斯刚才的消失,似乎并不仅仅是电子恶魔的力量。
“怎么说呢?”杏子和莱德看了一眼,最后还是斟酌着说到:“高川先生也知道,电子恶魔、鬼影噩梦和噩梦拉斯维加斯是同一个体系神秘的不同体现。我们研究之后发现,这三类神秘,并不是递进式的,在一定程度上没有高下之分,而仅仅是能力表现上的差异。对普通的电子恶魔使者来说。能够控制的就只有电子恶魔。然而,如果是特异性的电子恶魔使者。控制鬼影噩梦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甚至于,将电子恶魔和鬼影噩梦有机结合,形成一个更加完整的领域,无论对这个世界的现实还是噩梦拉斯维加斯,都能带来深入的影响。这种影响不太好形容,但大都体现在。电子恶魔使者本人对这个领域的控制性,和其他敌对者进入这个领域的被压制性上。”
“我们称之为固有结界。”莱德接口道。
虽然两人因为各种原因,对这个神秘现象不想或无法详细描述,就像是“保密”,亦或者“无法用语言说明”的感觉。但实际上,并没有让我对认知这种神秘现象产生困扰。他们所说的情况,我已经在玛索身上有所认知,而“固有结界”这个称呼,也绝非首先出自他们口中。下落不明,不知生死——也许已经死了,但我不想去肯定——的江川,其被“江”侵蚀后获得的神秘,就被命名为“固有结界——自我牢笼”。正如杏子和莱德所描述的那样,固有结界会作成一个特殊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而使用者对这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拥有很强的控制能力,而在特性上反映使用者自身的特质,包括但不限于内心、思想、认知和情感。而形成临时数据对冲空间的过程,本就是对所谓“现实”的一种干涉。单纯就“数据对冲”这个比较有科学范儿,却实际属于“神秘”的概念去认知这样的现象,就是将构成现实的种种因素当作现成的数据看待,然后,利用“神秘”形成新的数据,对构成“现实”的数据进行冲击,达到扭曲数据或破坏数据结构的目的,进而产生一系列神秘现象。
神秘数据和现实数据形成的数据对冲,在正常情况下无法持久,也就是所谓的“临时数据对冲”。只是,有时这个对冲时间,会因为某些因素延长,从而看起来,像是永恒存在一样。例如统治局,末日真理教圣地,瓦尔普吉斯之夜和中继器世界,其实,这四者本就是一脉相承的东西,但是,在理论上,并不存在真正的“永久数据对冲”。
如果将瓦尔普吉斯之夜看作是中继器世界的前身,将统治局和圣地之类看作是中继器世界发展的结果——只是基于现有情报的一种推断,实际上,或许并不存在这种线性的因果关系,我是从来都不对“神秘”造成的情况下定论的——那么,固有结界也可以类比为瓦尔普吉斯之夜的缩水版,无论在持续时间,面积和神秘性上,都远远不及后者,但又的确在某些方面,体现出类似的特点。
我没有经历过瓦尔普吉斯之夜,但是,另一个我,另一个高川却经历过,那份感觉存在于我的脑海中,并从感觉中滋生出大量的,如同模糊记忆一般的信息,让我得以知晓,瓦尔普吉斯之夜到底是如何强大的神秘现象。最深刻的印象就是,瓦尔普吉斯之夜很可能存在知慧、个性乃至于可以当作是一种活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反过来看看江川的固有结界,如果把江川本人和固有结界合起来看待,在其形成固有结界的时候。不就是一种“存在知慧、个性的,活着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吗?
在江川之前,我没有见过固有结界,但是,在她之后,于这个中继器世界中。我终于又听闻了这个名字,而且,还碰到了类似的神秘。按照杏子和莱德的说法,由电子恶魔体系衍伸出来的固有结界,是一种将电子恶魔和鬼影噩梦有机结合的形态,总结我所知道的电子恶魔和鬼影噩梦的特点,两者的确具备有机结合的可能,推断其结合之后的特征,也的确符合“固有结界”的概念。
“噩梦侵蚀现实。和自我噩梦侵蚀共有噩梦吗?”前者,就如同固有结界对现实的干涉,而后者,则是玛索的钟表店体现出来的,那明显的对噩梦拉斯维加斯的干涉。从玛索的情况,以及其他电子恶魔使者抵达噩梦拉斯维加斯的情况推断,产生固有结界,几乎就是电子恶魔使者必然的发展阶段。也就是说。虽然,目前对“固有结界”的研究还处于保密的阶段。但是,哪怕是不进行研究,只要电子恶魔使者可以抵达噩梦拉斯维加斯,并长期往来,必然会在与鬼影噩梦和噩梦拉斯维加斯的频繁交互活动中,自行发掘出这样的力量。
所以。在理论上,所有的电子恶魔使者,都可以成为特异性的电子恶魔使者,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目前所发现的特异性电子恶魔使者,也只是诞生的时候。因为种种因素早走了一步,而且,从我已经掌握到的情报来看,这种早走一步的代价,恐怕是一种对正常人来说,包括但不限于社会性、人格、意志和生理上的,极为沉重的代价。
从这个结论反推,拥有非常识的人,以及精神有毛病的人,会成为特异性的电子恶魔使者的可能性最高。我想,这很可能就是在神秘化扩散的当前潮流中,包括nog和达拉斯,以及其他我所不知道的组织和个人,越来越多将目光投向精神病人的原因之一。
“没错,噩梦侵蚀现实。”杏子没有再多解释,只是简单对我说:“刚才达拉斯所造成的一系列影响,应该都是他将固有结界于会议室中展开所导致的。”
“可以判断出展开时机吗?”我问。
“很遗憾,我的监控还没能达到那一步。”杏子耸耸肩,不怎么感兴趣地说:“我转换到电子恶魔体系后,还没有发展到固有结界这一步,而且,大概今后也不会达到这一步吧。”
“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相信,是因为她无法做到。杏子也是神秘专家,在情报中,还是相当天才的魔纹使者,二级的时候,就已经提前觉醒自己的超能了,她对神秘的认知,对自我特质的认知,都不是这个中继器世界的原住民可以比拟的。如果她不做,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不愿意那么做——电子恶魔体系有太多值得怀疑和警惕的地方,而由此衍伸出来的固有结界,哪怕很强力,也很难得到我们这些神秘专家的认知。而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些,而是,杏子到底察觉到固有结界的什么隐患。
“电子恶魔是个人特质的体现,鬼影噩梦也是个人特质的体现,然而,两者单独拿出来都未能完全体现出个人特质。”杏子的眼眸稍稍亮起一丝神采,“两者有机结合起来所形成的固有结界,像是将个人特质完全体现出来,但是,这个分割又融合的过程,本就不可能一帆风顺。”
“也就是说,在这个过程中,必然会失去什么,或者改变什么。”莱德接口道:“特质可不是玩具,可以随便拆开了,凭凑起来,还是原来的模样。它是复杂的,充满规律性的,就像是一串串固定的数列,每一个数字,每一个数字所在的位置,都有其必然的意义。就我们的观察,固有结界的形成,更像是粗暴地打乱数列又揉成一团,让其进行有机结合。甚至于,在结合过程中,是不是加入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都因为粗暴而混乱的过程,而无法探究,在其完成结合后。就更加难以辨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