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斌问“所以即使到了这个份上,你也要为了外人,置我于不顾?”
“岚意不是外人。岚意是我妹妹。”宛茵静静地看着他,不动怒,不反抗,“她受了那么多的苦,我不仅不能帮她什么,还要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夫君去拖她的后腿。你觉得,我若这么没有良心地活下去,我还是方宛茵吗?”
易斌一时没说话。
宛茵的语气,染上几分恳求,“你放我出去,让我去见岚意,这件事和你不相干,煜王殿下怪罪下来,你推我出去顶罪就是。易斌,你但凡顾及一点夫妻之情,就全了我这个心愿。”
易斌却缓缓地站起身来,轻声说“你好好将养着,郎中说了,你这一胎落下来,是元气大伤,必须要好生养个两三个月,我也会给你娘家带话,不过不是现在,而是等事情结束。到那时,你会明白我的苦心,而方家的人,乃至于恭王府的人,都能够来探视你,我绝对不阻拦。”
宛茵的脸色,一下变得灰败,她闭上眼,似乎不想透露出自己的绝望,也不想再多看易斌一下。
易斌晓得这就是走到了死胡同里,也不再多言,把宛茵身上的薄被往里掖了下,就打算离去。
然而走到门前,忽然听见身后的宛茵出声,“夫君。”
易斌有些激动,他当妻子回心转意了,回过头去急切地应了声,“怎么?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吗?是不是想喝水?”
宛茵看着他的眼睛,喉咙中发出的问询,显得有些缥缈,“夫君,你对我好,真的只是为了接近恭王府吗?”
这个问题问出来,她似乎有些惶然,很快又说“罢了,你不要回答了,你走吧。”
可是易斌也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他昨晚上翻来覆去地想,就是在想若宛茵把所有的话都听到了,该怎么解释,此刻便是被赶,也不愿走,反而非要说。
只是话到嘴边,昨天想到的虚与委蛇的借口,都忘记了,吐露的尽是真话。
“一开始是煜王殿下说,要想法子让卫长玦信任我,但我们家,我和爹,都是摆明了站在煜王那头的,想要接近恭王府,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眼见着宛茵眼底,再也没有先前的光芒,易斌往前赶了几步,又走回床榻边,火急火燎地道“可是后来我知道你是天底下最好妻子,你温柔和顺,又懂我,顾念我,说句老实话,从小到大,我娘都没有像你这般待我好,所以我是真的动了和你白头偕老的心思。”
宛茵与他同床共枕这么久,此刻却真的弄不清楚这几句话是不是出自肺腑,沉吟了一会儿,只问“那你能不能为了我,弃了那所谓的从龙之功?”
易斌僵在那里,半晌才道“我不……。”
“好了,夫君,你别说了。”宛茵打断他的话,把脸偏到一旁去,轻轻阖上,有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到枕头里,谁也瞧不见,“你先出去吧,只有我自己个儿想明白了,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易斌没听出来有什么不对,立刻说“好,好,你想着,我不催你也不逼你,想要吃什么喝什么,就让人同我说。”
宛茵点点头,像是好了许多,易斌也松了口气,低头帮她掖了掖被子,这才转身离去。
可是他不知道,身后的宛茵,又把头转了过来,瞧着自个儿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寡淡,直至消失殆尽。
她的眼神里是铺天盖地的难过与痛苦,比这两种情绪更多的,是怅惘。她翻来覆去轻声说“易斌,我在你心里,远没有你在我心里的分量重,咱们从一开始,就不公平。”
宛茵像是要把这辈子的眼泪掉完,双目朦胧地望着天边的光影,慢慢地往西边靠去,知道这一天,又快过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