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内的庆生宴按时开始了。

    丹阳子还没到,就由他的几位弟子主持,辈分最长的玄阴自然成了操持整场宴会的人物。

    说是庆宴,但其实冷寂得很,一群天残地缺三三两两地坐落在位置上,除了五个挂名弟子,其他全是不知明日死活的消耗品,没有生的念想,自然也没有活的欲望。几十号人聚在一起不说一句话,阴测测的穿堂风吹过桌上的死肉,烤乳猪的热气还在蒸腾,所有行尸走肉都已沉默无声。

    在场都是活人,却都活得像个鬼。玄阴常出入外面的世界,不喜观内沉闷,难得撩起话头,“玄阳师弟倒是为师傅做了一件大喜事。”

    一旁的长明长仁抱剑不语,只有玄元回他的话。

    “是了。只是不知师傅用了什么妙法,让男子也能受孕,这次的福气落在了玄阳头上,下次也不知轮到谁,要真是被选中为师傅产子,那受奖的仙丹妙法可就应有尽有了,说不定哪天就和师傅一样得到成真仙了。”

    蠢货。玄阴向来不喜欢这个师弟,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虽贵为大师兄,但得到的师傅亲传还是少,这玄元看似在钦羡李火旺,实际上是在挑拨离间,玄阴不屑其鬼把戏,但也没想过揭穿,顺着话头讲下去。

    “哦?那这福气说不定就轮到玄元师弟了,届时师弟可得给师傅生个大胖小子。”

    “噗——”玄元喝到嘴里的水喷了出来,神色不悦地用袖口擦嘴,“我不比玄阳师弟那般英俊,能被师傅瞧上,倒是玄阴师兄玉树临风,定能成为……”

    “暂且到这里吧。”玄阴打断了他的话,“玄元师弟,你我师弟二人多年,客套话也没必要多说。”

    他面色一正,特意压低了声音,让边缘席位的天残地缺都听不见。

    “这玄阳不过给师傅下了个蛋,师傅就给他摆一场席,要知道师傅从未试过为旁人庆什么劳卜子功,这下搞这么隆重,该不会真把天书赏给他吧……”

    “天书?”玄元露出惊讶的神色,连一旁的长明长仁也侧目过来。

    只是玄阴这时就不往下说了,他一脸懊悔地用手遮了遮嘴,好似走漏了什么重要风声。

    玄元当即明白过来,这玄阴是要放消息拉拢他呢,只是这手段实在过于拙劣。

    “敢问玄阴师兄有何见解?”他稳了稳心神,假装毫无兴趣地看向别处,状似冷淡地问道。

    玄阴在心中嗤笑他的小伎俩,不过他今日的目的已达到,挑拨玄阳与其他弟子的关系,好让他借机去接近玄阳,打听天书的消息。

    只听锣鼓一响,石门被推开,丹阳子牵着一条链子走了进来。

    链子后面拖着一个肚子很大的青袍道士,他的头上裹着白布,脖子上挂着与链子相连的铁项圈,畸形肿大的肚子好似打给畜生的印记。他垂着头,被链子拖拽着走,披散的头发也盖不住那隆起的肉肚,最羞耻的模样像游行般被展览在清风观各位师兄弟前,比四国最下贱的奴隶还卑贱。

    没人笑他,但所有人都在看他,那些沉默的眼光似同情似悲悯似嘲笑,但更多的是冷漠,漠然地旁观着他的现状,严峻地从他身上凝视自己惨淡的命运,然后冷笑。

    一声铜锣响后,全场只余铁链在地上拖行的泠泠声,与丹阳子前行的步伐声。

    第二声铜锣响后,酒席中间渐渐传来稀稀拉拉的掌声,刚开始只是玄阴在鼓掌,很快这响亮的掌声如恐惧般快速感染观内每一个人,不管聋旳哑的瞎的腿瘸手残,都在热烈地鼓掌,汇聚起来的掌声如雷鸣,像是激动带来的连锁反应,一切都如此热热闹闹,喜喜庆庆,看得丹阳子笑得龅牙都露出来,乐呵着把手上的肉奴隶拉到身前来。

    “道爷我啊,从小就喜欢看热闹,但凡有热闹看,我都得第一个凑上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