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三,这个冬天清泉镇格外的冷,狂风好似匹脱缰的烈马,卷着碎雪在空中肆虐,拍打在人脸上,如刀割般疼痛。
郑虎裹了裹身上的旧皮衣,站在城门处东张西望,半天,依旧看不到半个人影。
狠狠躲了两下冻麻的脚,郑虎摇了摇头,如今这周围山贼马匪络绎不绝,自己的营生是越来越不好做了。原本打算回去,但想到家中面黄肌瘦的妻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再等等……起码也要到天色彻底暗下来。
风雪愈加大了,放眼望去尽是刺目的洁白,天地仿佛连成一片。正当郑虎冷到思绪迟缓,差点失去意识之时,忽然,远处浮现一道模糊的身影。
“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有人?”郑虎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确定无误后立刻上前,对手牵毛驴,身上裹着杏色披风的女子殷切道:“姑娘可是要去沙风县,小人家就在镇里,无论打尖儿还是借宿都能安排,天气这般不好,您可是同旁人一起来的?我……”
郑虎话音未落,冷不丁看到对方面容,呼吸猛然一滞,一时间竟忘了要说什么。
乖乖,这是什么神妃仙子!
眼前女子大概双十年华,肤白胜雪,乌云叠鬓,眉如柳叶,目似寒星。脸颊消瘦,显得有些疏冷,但配上绝美的五官,更显得新月清晖,花树堆雪。
郑虎在清泉镇已经算见多识广,但也没看过如此佳人,当场愣在原地,直到女子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方才如梦初醒,顿时满脸涨红,讷讷说不出话来。
女子倒是没在意他的窘态,反而是张口道:“敢问老丈,如今是哪一年?”
郑虎微愣,旋即道:“嘉靖三十三……马上就要三十四年了。”
女子沉默了一会儿,面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半天,轻轻叹了口气,对郑虎道:“劳烦丈人引路了。”
郑虎知道这是来生意了,此女相貌气质皆不俗,想必出手自当阔绰,心中狂喜,殷切的在前边带路。
清泉镇坐落于大明边境,三面环山,自古便是贫苦之地,万幸十几年前,朝廷在前方的沙风县设立了互市点,小小的沙风县瞬间变得热闹异常。
作为通往沙风县的必经路之一,清泉镇不少人都开始做起了为来往人群提供食宿的营生,虽说挣得也不是很多,但总比土里刨食强些。
漫天风雪,二人不好张口,一路无话闷头赶路,直到走近一户人家,方停下脚步。
郑虎舒了口气,高声喊了句,“娘子,来贵客了,快些出来迎接!”
没一会儿便从屋内走出个中年妇人,脸上堆着笑容,看见女子的相貌同样被惊到失语,之后态度拘谨了不少。将人带到主屋,让儿女去搬些柴火,又张罗着烧水杀鸡,就连一同牵来的那只毛驴都被塞进库房。
女子见对方如此细致周到,也有些不好意思,从身上掏出五钱银子递了过去。
郑虎也没客气,喜滋滋的收下。乡下人开销少,这些钱已经够他们半个月的嚼用了,于是继续道:“仙子可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院子里还养着两只羊,您要是喜欢一并杀了炖汤喝。”
“不必,”女子摇头,许是进屋后暖和许多,她苍白的面上总算有了些血色,在烛光的照耀下,愈发楚楚动人。之后似乎又想到什么,补充道:“也莫要叫什么仙子了,在下李别风,丈人直呼我姓名就好。我这一路旅途劳顿,想要暂且歇上一歇……”
郑虎十分有眼力的接话,“李姑娘好好休息,我去帮你把炕烧得热热的,醒了喊我们一声便可。”说完便退出去顺带把门关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