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襄的信寄出月余没有回复,她便有些着急,连着写了两封出去,也都石沉大海。她担心北方阁出了事,但却又没有人写信来告诉她上官武的去向,不禁更加害怕。
霜棠阁为了补此前剑南道一战的损失,新近招了些弟子。人员过多,唐襄不得不将三阁主重用起来,又挑选了几个还算过得去的副阁帮忙照看。这些人都已经在蚀月教待了十年以上,就算没有手段也知道事务的流程。虽然找了这么些帮手,最终的决策还是唐襄一人在做,她这没有宰相的皇帝当得非常辛苦。
上官武虽然在北方阁,以前写信过去向他询问意见,他总还是细心回复;她对上官武的建议也总是非常重视。若不是上官武生了副男儿身,本应该做教主才对。虽然她如今身怀蚀月步摇,算是惭愧地做着教主的工作,但这功劳快有一半是上官武的。他一不回信,唐襄这样聪明的人也会觉得失了支柱,更觉得心里缺了依赖。
他们在信里从来不谈别的,只有公事,如果连公事也不谈,就无事可谈。
因为北方阁始终没有声音传来,好的坏的都没有,她实在坐不住,一面派人跋涉去长安探视,一面又给黄楼写信询问上官武的动向。
过了大半个月,去长安的属下还没有回来,黄楼的信倒是先来,只说弟弟十天前还来过信,只是十分简短,称自己安好,没有说到任何大事。她因在河北带兵,最近情势危急,恐怕又要向北方阁借兵,所以先写信去探了探上官武的口风;但他这顾左右而言他的回复,却有点让她吃不准弟弟的意思,所以到时可能转而向霜棠阁借兵,她在信里希望唐襄能帮她一把。
黄楼这么说,唐襄最在意的不是借不借兵的事,在意的是上官武一方究竟出了什么状况。既然能与姐姐通信,至少说明没有大变;但又不认真回复她们两人任何一方的信件,是为什么?他以前从来没有这么懈怠过工作。
又等了十日,那派去长安的探子依旧没有回,唐襄心中已经有数,北方阁定然出了什么事,那探子已经被杀。上官武有事瞒着她和黄楼,而且已经有两三个月了。若是到了要杀来使的地步,不可能是区区小事。
因为抽不出身,她也曾想过恳求李深薇重出茅庐,毕竟天枢宫中的小宫主也已经不再是幼儿,无需她时刻照看。但唐襄最怕最怕的是薇主重出江湖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就会有惦记她的人上门算账。薇主已经三十二岁,留在聚山上安度余生是最好的安排,她不想因为自己的无能害了李深薇。
思前想后,她只能写了一封十万火急的信件去,其余什么也没有说,只说让上官武即刻回湖州待命。并没有什么所谓十万火急的事件,但她必须知道北方阁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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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封信总算被北方阁的主事们截到,没有再落到秦棠姬的手里。大阁主自从与这女子痴缠在一起,就不怎么认真办事。秦棠姬就更不用说,对教内事务不闻不问,但只是不让上官阁主与唐襄通信。秦棠姬对他身边除了黄楼以外的任何女子都非常防备,好似狸猫护食一般将他困在自己这方。
正如很多年前朱玉藻生前所说,上官武对秦棠姬爱慕之深,根本就是任她胡来。他们这一对已经使人分不清谁是谁的克星,遇到一起时两人都各反常态,如同连灵魂都混为一体。
二阁主接到唐襄这封信,没有再转交上官武,而是擅自拆看了。上面只写了四个字
速回速回。
主事们便严肃起来。二阁主那么胆小的人,这一次也坚持要说服大阁主。更何况上官武去年杀了三阁主的事,他一直不敢上报唐襄。如果秦棠姬做的事也一起被捅到唐襄那里,北方阁离被整肃也不远了,他们这批无能的上司迟早会丢了饭碗。
唐襄的信才来,黄楼的信又来,两边的信件都没有过上官武的手,就直接传到了北方阁主事处,被摊在沙盘上展览。黄楼的信也言简意赅,问上官武究竟遇到什么变故——虽然他都报过安好,她还是问了。
上官武这日一到阁中,遥遥就看到二阁主站在门前,对着他行了个大礼,起身时面色如霜“大阁主,我以为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上官武听他一早就说口气那么重的话,对他想说什么已经十中猜到,便露出极其不耐烦的神色来,没有理会他,径直向门内走去;没想到里面齐齐站着更多主事和头领,见他来了,都弯腰做了一礼。
他愣了一下,仍然对人群视而不见,要独自进阁主馆去。二阁主的副阁即刻拦到他面前“阁主留步。属下虽然人微言轻,但自觉在人事上比阁主历经多些,斗胆对阁主说些不中听的话!”
上官武回了一句“我已经知道你要说的了,退下吧。”
其余人见他这样执迷不悟,更加群情激昂,一个个都冲到阁主馆门前堵住他的去路。他若是抽剑恐吓,众人就更愤懑,竟是完全不肯让他通过了。
他不是真会下手杀人的人,收了剑,面上阴沉沉的,指着那位副阁说“你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