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脸色瞬时变得煞白,只是木然重复道:“战死了?战死了?”脸上更是毫无一丝血色。
这可把宝柱骇得不轻,忙道:“四爷,您可别吓奴才。您说句话,说句话啊。”
可不论宝柱怎么劝,胤禛就是一言不发,呆坐榻上,宝柱急得汗流浃背,却无计可施,只好挺身半跪车中,这一跪就是大半个时辰。宝柱的眼睛一刻叶不敢离开胤禛,只见胤禛几乎凝固的双眼透出一些活泛,宝柱才稍稍心定,知道胤禛算是缓过来了,果然,片刻之后,胤禛终于开口问道:“可知当时康将军阵亡详情?”
宝柱心中暗暗舒了口气,低声回道:“奴才所知也不详细,只是知道爷中了敌兵的弩箭,差点摔下马去,幸亏海钰海将军把爷拽到了他的马上,冲出重围后送回营中,海将军身负重伤,现在还在中军医帐。康军门和剩下的火器营弟兄拼死挡住了准噶尔兵,他们和足足四十几号敌兵缠斗了小半个时辰!待奴才率后队赶到之时,十几名弟兄里也只活下来一个,康军门已经阵亡了,身上几乎没有一块是完整的。”说到后面,宝柱的声音也越来越轻,几不可闻。
胤禛的右拳“砰”的猛砸在身旁的案几上,震动肩胛处的伤口又隐隐出现一点殷红:“若不是我非要救人,康军门就不会战死,那些火器营的勇士也可安然回营,牺牲四个人,却可活剩下十人,可如今,只有三人勉力逃生,其中海钰因为我故,伤重不知死活,我真的做错了吗?”
胤禛突然的怒意,把宝柱吓了一跳,尤其看到胤禛的伤口又迸裂了,急不迭地大叫医官。胤禛冷冷道:“这点子小伤,比起康军门的,又算得了什么?值得这么兴师动众?”
宝柱知道胤禛心绪不佳,也不辩解,只是催着车外的小校去寻医官,只是过了好一会,医官才姗姗来迟。
宝柱面露不虞,斥道:“你这医官,好不懂事理,四阿哥的伤若是耽搁了,你吃罪的起吗?”
医官四十岁上下,白净面皮,颔下三缕薄须,身量巨大,站在车架之内必须刻意压低身形,所以显得略有些佝偻,看到宝柱发难,倒也毫不慌乱,道:“医者心中没有尊卑,只有病情缓急。”
宝柱有些恼怒,劈手就想赏这没有眼力见儿的医官一个大耳刮子,却被胤禛喝止:“住手,此人说的不差,我这里本也没有什么大碍,让他下去吧。”
宝柱只得恨恨吩咐道:“听到四爷的话了吗?还不快滚?”不想那医官看到胤禛肩胛沁出的鲜血,却又不肯走了,道:“四阿哥伤口迸裂,若不及早处置,便是我失职,请允许我为四阿哥重新囊裹伤口。”
胤禛为康喀喇一事本已心情奇差,又听了医官这执拗的回答,纵是再有涵养,也不免有些恼怒,道:“你这医官,好没有道理,爷传你来,你迟迟不到不算,到了爷这里又扯了一通轻重缓急,爷这伤既缓且轻,自然入不得你的法眼。爷让你走,你又不走,难道你要欺爷不成?”
那医官算得是一个医痴,竟像是完全不懂俗务。换了旁人,就算是一品大员,看到胤禛如此发作都得诚惶诚恐,他倒好,脖子一梗,凑上前来就要解开胤禛肩胛伤处的绷带。
胤禛一挣竟没有挣脱,倒是用力之后伤口迸裂更多,那医官手上颇有些功夫,像是练家子一般。宝柱一看急了,扑上去就要擒拿医官,医官一手招架宝柱,一手却拿住胤禛肩胛一处,大喊道:“四阿哥莫动!再动出血更多,我封住了四阿哥的**位,出血就能止住了!”
胤禛一阵哭笑不得,挥手令宝柱退后,宝柱也明白了这医官就是一个不懂世事的二百五,便也收手躬身站立一旁。
看着医官利落地把绷带换下,胤禛随口问道:“你这愣头大个子医官,姓甚名谁,何方人氏?”
仔细瞧这医官,身着八品服色,估计不是太医院的值事,否则不会如此不懂礼数,面对胤禛,之前没有见礼不说,言谈之间,也不知自己回答之时应口称‘下官’。见胤禛询问,此人大剌剌答道:“我姓李单名一个崟字,江苏徐州人氏,此次听闻朝廷对噶尔丹用兵,徐州知府特荐我入营,任医官差。”
“哦”胤禛轻轻点了点头,“这么说你是民间杏林高手?”
李崟“呵呵”一笑,毫不客气道:“算是吧,我家徐州世代行医,不敢说肉白骨活死人,确也是救人无数。”
宝柱鄙夷道:“胡扯,救一个我看看?”胤禛眼神却一下子痛苦起来,轻声道:“若是能救康军门……。”
那愣头青医官李崟没听清楚,只听到军门二字,便嘿嘿嬉笑起来。
胤禛勃然大怒,斥道:“这有什么好笑?”
李崟笑道:“四阿哥是说色格印军门吧?他没什么病,刚才我给他看过了,就是惊慌过度,脾胃不调,其实说白了,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