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脸诡异得很,祁戈本能地察觉到危险,在对付这张噼里啪啦处处都在爆炸的气网同时,分出心来瞥几眼湖中人计划逃跑。

    她觉得那半张女子的脸很熟悉,眼角边一颗痣,眉毛修得规整,像挂在山岚的云烟。

    祁戈突然想到了什么,但尚未开口,这张网便换了形态,明明是靠着劲力维系的气流,却绵软得似一团抓不住的水气,箭头带着万钧之力磕碰在其上,却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云朵般的至柔克制着至刚的力道,祁戈的每一次用力都如同击向了混沌,编织成网的细线上淡紫色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汇聚、分流,完美地包裹着箭头锐利的刺穿。

    如果陆安在这里,他会怎么做呢,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让祁戈把口腔里的嫩肉咬出了血。在拜师之初,陆安说得很清楚,这一脉的如意法耿直无比,修出了多少能为,便拥有多少能为,只要不自碎金丹,即使自甘堕落入了魔道修罗道,功法依然不废,就如同石块累积成山,每一颗石子都是扎扎实实烙进山里的。

    曾有人剖开过修炼如意法的某位大能的气府,只见其丹坚硬剔透,与大多数修行人柔软灵滑的金丹不同,此丹在离体失去灵力供应后,竟然还可以碎山石、断利铁、破开万物。

    但饼烙得这么大没人来吃,除了没办法投机取巧这个原因之外,就在于这功法实在是太耿直了,简单的加法谁不会做,打起来之前先拿出纸笔来算一下双方的战力,只要算出来对手实力比自己强,基本上就可以洗干净脖子等死了。

    陆安那种水平的金丹自然什么都不用担心,别人碰见他得跪下叫一声大爷,但是像祁戈这种修炼没几年的小菜鸟,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了。

    难怪在刚入门的时候,陆安嫌弃她脾气不好,还偏偏变着花样挑战她的狗脾气,至坚的本领和至贱的人格双管齐下,总算是揍得她学会指甲盖那么丁点儿的忍辱负重和一吹就破的平心静气,不再动不动就撸起袖子跟人干架。

    如今这个局面,对手的能为远在自己之上,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祁戈停了下来,那网却猛地收紧,把她狼狈地拖向湖中那人的身边。

    那网好似完全没有拖着一个活物的概念,她被力道极大地摔在一大块厚实的坚冰上,尽管护住了要害,祁戈还是被撞得发懵,眼前一片发黑,只能调整姿势让自己平躺,艰难地理清呼吸。

    湖中人拂开云层似的拨开水雾,慢慢向她走来,动作轻缓安然,他停在祁戈面前,一根冰凉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左右欣赏了一下。

    祁戈感觉自己的头似乎被磕破了,有红色的血液一层一层地渲染在视野里,她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却还是努力想看清那个人。

    那人嗤笑了一声,半张脸上是讥笑,半张脸上是怜悯,他并不温柔地拍了拍祁戈的脸,明明是很小的动作,祁戈却感觉头晕目眩得想要炸裂,那人喟叹着说:“虽然我来这的任务完成得不顺利,但好歹找到张好皮囊。”

    祁戈闭着眼睛,调息着问道:“什么任务?”

    “傻丫头,这还能告诉你吗?”他从湖中起身,披上外袍,刚刚还冒着泡的那片湖水瞬间结了冰,甚至因为透支了热量,变得比平日里的冰湖还要冷得多,“你万一去告状,祁连得要了我的命。”

    祁戈被冻得哆嗦了一下,感觉后脖颈的皮肤都被粘在了冰面上,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她咳了一口血,心想,别说告状了,祁连跟她又不熟,能不能见到面都是问题,再说了,祁连实在是虚名在外,名不符其实,一个整日流连烟花柳巷的伤心落魄人,实在是不值得面前这位如此忌惮。

    可惜,一口血呛在嗓子里,没能说出话来,那人见她要被自己的血呛死了,好心地扶起她的头,没看到祁戈手间突然幽光一现,一把红色的弓骤然出现。

    那人反应极快,侧身便要躲,祁戈来不及搭箭,只能催用火法,指拉空弦倏地射了出去。

    这是她第一次用自己的本命弓,只见那团蓝色火焰去势极快,火花爆裂着灼烧空气,眼见直冲那人面门而去,那人原本可以躲得开,却在注视着那团蓝色火焰时改了主意,抬手硬生生受了这一遭。

    那团火在他手心里烧着,一层一层被剥去了力量,最后只剩下了中心纯白色的一簇,微弱地在他指尖跳跃着。

    那人凝视着那条瘦弱得仿佛病秧子命不久矣的火苗,半是压抑半是惊愕,直到那火苗被冷风一吹,猝不及防地夭折,他才神色复杂地看向祁戈。

    祁戈此时已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脖颈后的皮肤被寒冰粘下来一块,整个人狼狈得很,他终于回过味来,挑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踏破铁鞋无觅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