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冰雪尚未消融,贝州武城外,一处庄园内,数十男子正在操练,人人右臂绑着根红带,手中端着火铳,在教头们一对一的监督下,进行弹药的装填。
火铳的使用有讲究,而一次完整的射击,有一套严格规定的动作流程,现在,教头们就是要教这些好汉,何为正确的步骤。
而好汉们宛若刚开始学走路的幼儿,操作起火枪来笨手笨脚,要么步骤不对,要么紧张起来连左右都不分——火器的操作,左右手是严格分工的。
当然左撇子例外,是要反着来。
但大家都是成年人,却宛若孩童般笨手笨脚,饶是教头们见怪不怪,也急得说起话都变得粗暴,就差扯着学员耳朵大吼:“你有没有脑子啊!”
素来快意恩仇的好汉,被人如同夫子训孩童般呵斥,按说早该抡起拳头分个高下,如今却一个个哭丧着脸,如同鸡啄米般不住点头,不停重复“规范”动作。
一旁,身材魁梧的高士达看着此情此景,脸色也不好看,身边一名短发男子,摇了摇头,拍拍他的肩膀:“老高,你选来的人勇则勇矣,脑子好像不太好使,怎么不选几个机灵些的?”
“哎,莫要提了,脑子好使的人,都想靠着永济渠经商发财,哪里愿意去辽东。”高士达抱怨着,看着一个个笨手笨脚的手下,无奈至极。
短发男子哼哼起来:“我可不管,你有空多鞭策一下,如此下去,可赶不上进度,老高,再过月余,燕津那边就要开港了,到时候你的人还学不会用火铳,莫非要用箭去射猛兽?”
“知道,知道!这帮兔崽子,老子明日就拿着鞭子在这守着!”
高士达骂骂咧咧,他选的这些人,弓马娴熟,可弄起火铳来,一个个都不开窍,若不是实在选不出别的,他真想让这帮鸟人回家乡拉人入伙,而不是在这里丢人现眼。
短发男子叹了口气,他姓陆名有福,一头特意留的短发,说明了他的身份:髡兵。
作为北洋贸易公司的武装雇员,陆有福如今在贝州培训各开拓团(移民团)的成员,带着手下教这些人学习如何使用火铳。
高士达这个大当家带来的学员,和其他大当家带来的学员差不多,都是蠢货,一个两个笨的可以,学用火铳,花一个月时间居然都很难学会。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陆有福把话题转到辽东:“我先与你提个醒,公司对业绩的要求很严格,你们这一去,别光顾着打猎,可得勤快些,莫要到了年底发现毛皮不够数,到时找谁补?”
“那鬼地方冬天冻得不行,不要以为冬天打猎是好玩的,得趁着天气好,赶紧把定额的毛皮准备好,结了账,之后弄来的毛皮,那就是你老高的进项了。”
“不要以为钱耐花,你几十号人,总是要在辽东过冬才不用来回折腾,这天寒地冻的,几十条汉子窝在城里打发时间,不花钱消遣,你让他们怎么过?”
“你是大当家,得带着大家过好日子,不然到了冬天,别的队伍在城里花天酒地,你的人啃炊饼喝白开水,队伍还怎么带?”
“公司有那么多毛皮猎队,竞争可不小,你得努力些....”
陆有福絮絮叨叨说着,高士达边听边点头,也就是他和陆有福有交情,对方才如此提点。
高士达是冀州蓨(县)人,混迹江湖的游侠,曾经扯起队伍,做那剪径强人。
待得永济渠开通,高士达觉得发家的机会来了,打算拦截过往船只,这可比打劫小股商队的收入多得多,然则官军在永济渠沿岸严密布坊,这买卖可不好做。
加上运河上的船队多有“保镖”,一个个都是亡命之徒出身,玩起命来不比他差,又敢下死手,所以打劫的风险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