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锣紧鼓,宽袍大袖。

    戏折子一出接着一出。

    白日里小皇帝端坐台上,朝堂下群臣争论,你升了一品官,我便决计不能少了那升米,你治灾被赏了一块玉,我便驱敌也要得一颗明珠。

    那不要脸皮的臣子,饿狼般捕食,各自谋划着要分割最大块的肥肉,各自图谋着如何欺诈这无知的幼帝。

    小皇帝脸色苍白地坐在高处,无人问他一声是非。

    夜间,小皇帝便梦自己的手足,皆被斩下,呈送到各个大臣面前任由挑选,你嫌这块肉少,我嫌那块骨多,分到最后,老太监踏着血,狞笑着走向他,说要尝尝他的心肝。

    白遇看了看惊醒了的小皇帝,垂着眼不敢再看。

    小皇帝蹲在御书房里偷偷掉眼泪,父皇教他誊的笔墨摆了满桌,仔细嗅了,尚且能闻得到淡淡龙涎香。

    老太傅与他说治国之道,教他计谋划策,数日后有人呈报,老太傅迷失了神智,状若癫狂,在街头被孩童掷石而亡。

    养护他的侍女送给他小虫蛐蛐,撕破他的书卷,却头戴金钗,娇妍可人地被太监搂在怀里。

    他梦到老太傅与他说教,转眼便目眦尽裂,头破血流,流着口水唱着前朝的小调,他梦到侍女拿着金钗追赶他,要捅瞎他的眼睛,叫他不敢再看书,要刮烂他的舌头,要戳聋他的耳朵,叫他不能再说,叫他不能再听,叫他当那皇位上吊满丝线的傀儡。

    他梦到娘亲一次又一次磕在棺上,那盏长明灯油撒了一地,旁边的光怎么也照不亮娘亲的脸…

    他一日又一日地受人磋磨,一夜又一夜地梦着,最后不敢再梦,他死死捱着,捱到困极了累狠了,捱到眼皮万顷重,这时再睡过去,便总有几次是无梦的。

    白遇见那小小的孩子慢慢磋磨长大,他的下巴慢慢尖起来,眼睛显得愈发大,总是直直地望向镜中的自己,眼中沉沉,活像在世间游荡的鬼。

    慢慢地,谢一渐渐也不再站在床榻边,他和白遇一起坐得很远,也夜里还是能听到那突然清晰的喘气声,还有喉咙里不自觉冒出的呜咽。

    他们什么都不能做。

    谢一每日都在周边寻觅妖气,可是没有,花妖没有来,哪个妖精都没有来。

    他开始变回原先的小话痨,他不停地说话,像是和白遇在外出游玩,他现在白日里也不去宫殿里了,只说他之前以为皇宫很好玩,也确实富丽堂皇,可看多了也厌倦了,不好玩,谢一牵着白遇的衣袖站在门外,龙气稀薄也无妨,能用便是了。

    谢一倚着门边盯着四四方方风天空,一看就是一个下午,怎么也看不出朵花来,可还是不愿意进去,那是个牢笼,小皇帝可怜巴巴地关在里面,他救他不出来,也不敢再进去陪他。

    “师兄,你看这小皇帝,好在瘦的跟猴子似得,不然这么多层衣衫穿起来,脚一滑就直接当球滚下去…滚下去也好,撞他个人仰马翻…”

    “师兄,那个太监长得像老王八成了精!你看那胡子,绝对是自己粘上去的,太监哪里长得出来胡子…”

    “师兄,小孩哭起来都要找娘的么,他娘死的真是惨啊,也不知道他爹怎么死的,这运气,一死就死一窝…”

    白遇不想理会他,他话本来就少,来了西燕年之后便更是沉默,谢一只得不停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