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雀鸟南飞,衫眠巷的巷子口处,一道颀长的身影来回徘徊,忽而,马车碾过街道石板发出的辘辘声打破黄昏下的宁静,那道身影终于停了下来,扒着巷口的边缘朝马车驶来的方向望去。

    马车在侍郎府穆家大门前停下,车夫抽出车凳摆放在马车前,车帘掀开,一个身穿淡紫色裙衫的小姑娘弯腰走了下来,随即蹦蹦跳跳转身,嘻笑着去扶缓步往马车下走的华衣妇人。

    “娘,小心脚下。”穆湾湾娇声提醒道。

    穆夫人下了马车,轻轻地在她的额上点了点,“区区这么点高度,还能难得住你娘我?”

    穆湾湾捂住自己的额头,小碎步往后退了退,才嘟了嘟嘴,小声地道,“侍郎夫人巾帼不让须眉,武能上马挑敌寇,文能安家绣鸳鸯嘛。说就说,干嘛要动手。”

    穆夫人耳力好,将女儿的嘀咕一字不落地听入耳中,倒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在外乖巧听话,这回府了还没等进家门呢就调皮起来了。

    一时之间,母女俩说说笑笑地进门去,车夫动作利落地收了车凳,鞭子一挥,马儿抬步,驱着马车往侍郎府的后巷走去。

    长街再次归于寂静。

    原先扒在衫眠巷巷口的人这才慢慢地站直了身子,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袖,长叹一声,慢慢地转身,却冷不防被身后突然多出来的人影吓得往后跳出老远。

    明月爬上柳梢,月光下,人影逐渐清晰,一声暴喝从安静的巷子里响起,如平地炸雷一般。

    “沃怀!”

    那扒在巷口的人不是旁人,恰正是江少洵。经过曹廷安一席话的点拨,他灵台稍清,意识到自己这一个月来故意冷落人的行径委实有些蠢了,因此回府后左右思想,到底没能坐得住,这才跑来衫眠巷蹲守,想着先远远地瞧上一眼,看看小姑娘的心情如何,再决定后面的行事。然而,当真的看到穆湾湾没心没肺的欢乐样儿,江少洵心里却更不得劲了,一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涌上心头,化作一声长叹。

    可悄无声息冒出来的沃怀行动如鬼魅,倒教正在感怀且没有一丝丝防备的江少洵被吓了一跳。

    沃怀自觉不妙,抱头连连后退,在确认自个儿的位置安全了以后,他才探头探脑地解释道:“公子,我有跟你招呼来着。”他甫一出来,瞧见人扒在巷口,那副聚精会神的模样教他不由放重了脚步声来提醒江少洵,可哪里料到还是惊着了人。

    江少洵面色一冷,横了沃怀一眼,只问他道:“鬼鬼祟祟地来寻小爷作甚?”

    沃怀忙道:“二少爷才打发了人来寻您,说是有事儿跟您说,瞧着挺着急的模样。”

    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是江少洵缠着自家二哥,江少兴主动找上门来还是头一遭。

    江少洵不由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也有点儿好奇,竟也不再跟沃怀计较方才之事,回头朝侍郎府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拂袖负手,依旧从侧门回了府,一路径直到了江少兴的书房。

    书房内烛火通明,江少兴一反常态的并没有端坐在书案前捧卷研读,而是在书案前来回踱步,见江少洵推门入户,他脚下步子一顿,随即迎来上来,态度十分亲昵地拉着人就往窗前的矮炕上坐下。

    隔桌相对,江少兴俊脸微红,搓了搓手,半似纠结半似犹豫地开了口,“少洵,二哥这次找你,是有事相托。”

    那矮炕的桌上摆着一盘残棋,棋面已入死局,江少洵便伸手扒拉了两下,一边搅乱黑白棋子,一边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江少兴见状,便自顾自地继续道:“虽然说的确有些失礼,但是二哥也是没有办法,只能来请你帮忙了。这样,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二哥都应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