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夜色笔下阁>奇幻玄幻>汉祚高门 > 0777 季龙将逃
    奴兵在北岸厉兵秣马,摆出一副将要决战的姿态,淮南军这里也在积极的应对。

    战争进行到如今,哪怕从六月末、七月初的颖口之战算起,也已经持续了两个多月。中间虽然并非一直保持着高强度的作战,但淮南军作为被动防守的一方,势必要比奴军付出更多的努力以为应对,奴军那里稍有举动,淮南军这里便要有大量的调整,对人力也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虽然淮南军的士气一直维系不错,但到了现在其实也有疲师姿态。尤其始终安排在第一线的作战军队,劳损则要更大得多。

    这一次将要开始的决战,可以说是淮南军主动谋求。在战争将近尾声的时刻,沈哲子终于决定去掌握战争的主动权,将淮南军所有的战争潜力都压榨出来,以谋求最后一胜。

    从沈哲子抵达洛涧那一日开始,镇中所有舟车运力便快速调动起来,甚至就连屯田耕牛都排上了用场,将镇中所有与战争有涉的物资都集中起来运输到洛涧。刚刚收割、青涩谷气未脱的菽粮,俱都充为军粮。民间但凡能够搜集到的铁器,直接在接近前线的位置熔化冶铸为箭簇。更有大量民夫役力聚集于此,为大军源源不断的生产提供军械物用。

    不独淮南如此,合肥与梁郡等后镇基地,民力调用也达到一个极限,竭尽所能为淮南军注入继续作战的能力。

    镇中各路人马,大凡还有一战之力,俱都在洛涧集结待命。淮南军虽然名为五万之众,但其实相当一部分都不属于第一序列的战兵,此前无论是在颖口,还是汝南与肥口双线作战,单场战事投入最多的不过两万余人,而且其中有近半仍然只是负责搬运械用、轮换待命。

    此前数场恶战,第一序列的战兵伤损严重。所以眼下许多作为后备力量的军队也都被编入了直接战斗序列,比如此前主要防守地方的淮南当地乡人所组成的那几军,眼下也都是作为主力来武装备战。

    来日这一战,沈哲子计划要投入三万人以上的作战力量。这三万人不包括辅兵和役力,只是单纯的作战单位。这几乎已经是淮南军所有能够用于正面作战的力量,可谓是倾巢而出。

    而要维持如此庞大规模的作战军团能够正常运作且顺利投入战场,就算不是一次性的投放战场,最起码也需要等量的役夫以作配合。如果再考虑到后续还会有过淮跨境作战,那么所需要投入的人力还需要以倍数计。尤其是在沈哲子新进授意下已经整编完成的那五千骑兵,想要在战场上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所需要的后勤配合几乎是其余所有战斗部队的总和。

    所以如今的淮南,真的是有一种穷兵黩武的味道。几乎所有的人事,俱都围绕着接下来这一战而进行着。直接或间接投入到这场战事筹备中的人力,已经超过了十数万人次!军事之外民生之类,仅仅只是堪堪维持,已经陷入了停摆状态。

    可以说,如果这一战不能够获胜或者不能取得预期的效果,淮南即便是能够守住,未来数年之内都将会是一个疲敝虚弱状态,不再具有发动大战的潜力。而江东也不再可能会像年初以来那样,大规模的持续对淮南捐输补助。

    郗鉴在洛涧停留几日,有幸见识到淮南军如此强大的动员力,心情可谓复杂。

    或许从整体的实力上而言,淮南初成之镇是远远比不上徐州的。在南渡之前,徐州防区便是越府重点经营的地域之一,南渡之后更是作为青徐乡人主要集聚点,乃是抵抗奴军的最前线。

    如此雄厚的积累,甚至能与分陕重镇的荆州平分秋色,绝非淮南短时间内能够追得上。单纯被甲之兵,徐州便是淮南军将近两倍,而且绝非七拼八凑的仓促成军,几乎每一个兵卒都有最少一两次参与和奴军的作战。

    但是在亲眼见识到淮南军如此强大动员力之后,郗鉴也不得不承认,哪怕是现在与淮南军发生正面冲突,徐州军未必能够占到上风,甚至还极有可能落败。这与双方整体实力和潜力无关,而是徐州军根本不可能做到力量如此集中的调度投用。

    郗鉴虽然是徐州刺史,但这个职位并不能给他带来严控地方的权力。他更近似区域内的军头盟主,在不能达成共识的情况下,能够直接指挥的只有自己的嫡系人马,即便是再加上一些深受他影响的军头,能够直接调用的人力也不超过两万之众。如果再考虑到更深层次的民力、后勤给养等限制,这个数字还会更小。

    所以在开战以来,徐州军的表现几乎没有亮眼之处,与近畔淮南军相比更是相形见绌。在许多时候都表现出反应迟钝,不能抓住战机的问题。比如此前在颖口之战前夕,沈哲子便判断出坐镇淮阴的奴军石堪极有可能已经离镇,建议郗鉴不妨猛攻淮阴。

    当时郗鉴是有一些犹豫不决,一则本身便是持重求稳,二则也是来自部众的阻力。结果因此错失了一个绝佳的机会,没能抢在奴军大部抵达淮北之前攻下淮阴。而其后虽然又有发动,除了军事上的考虑之外,更多还是由于淮南军颖口大捷给徐州军一干军头们所带来的压力。

    虽然此战顺利拿下了淮阴,但却让淮南军陷入三面作战的窘境,也造成了涡口的丢失。涡口虽然是淮南与徐州军共防,但在台中备案还是徐州军的防区,与盱眙是一个共同的战场。

    假使淮南军没有在肥口强阻奴军颍上舟师,致使奴军舟船乏用,很有可能石虎大军已经顺势突破淮水,在淮南之地肆虐驰骋。一旦发生那样的情况,拿下淮阴之后徐州军也必须要后撤回防腹心之地,此前攻打淮阴便成了顾此失彼的愚蠢举动,得不偿失。

    类似淮南这种将主一声令下,镇中绝无异议,军民、将士俱都齐心协力备战的情况,在眼下的徐镇,是绝无可能出现的。就算是郗鉴强行下令,诸将也会因为排兵布阵,何者攻坚、何者镇后而争执不休,不会得到快速执行。

    所以对于沈哲子在淮南这种说一不二的权柄和威望,郗鉴也真是发自肺腑的感到羡慕。但就算是羡慕,他也明白换了另一个人身在此位,未必能够做到沈哲子这一步,哪怕是淮南如今名义上的上官庾怿都不能。威望尚还在其次,淮南从收复到建镇包括后续的整顿、维持到备战,诸事俱都决于沈哲子一人。这是其他军镇,包括荆州在内都没有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