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哲子到家的时候,府邸门前已经挂满了彩帛并各种喜庆的装饰。原本他家近来就访客众多,今天更是宾客盈门,诸多车驾将乌衣巷宽阔的大街都给堵死!
而在这些车驾当中,又有大量的物货贺礼,公主府内家人们正在这人流中往来穿梭,将这些贺礼搬回府内。
建康城内本有没有什么秘密,况且各家也都心知沈哲子得用也就在这几天时间里,因而都早早做好了准备。一俟台中有了决定,消息传了出来之后,便都各自派遣族人们前往拜贺。
场面之所以会闹得这么大,这是因为如今沈哲子才可以称得上是正式出仕任官。以往虽然也担任过职事,但那大多都是临时差遣的性质,本就是非常时期的权益之用。日后来算任官履历的话,沈哲子的起家便是这个东曹掾。
虽然各家早有准备,但是听到台中对沈哲子的这个任命,仍是不免诧异。虽然沈哲子旧勋很高,但那大多都是军功,如果起家是军职的护军府将领,那么再高一点也情有可原。但如果是行政方面的文职,那么东曹掾便是不折不扣的显用了!
许多家世清贵的世家子弟,熬上十数年的资历,未必能够担任这个职事。因为东曹掾品秩虽然低,但却是一个臧否品鉴人才兼具推举之能的职位,因而对于任职者的名望要求也是极高。
若是一个薄名望浅之人担任这一个位置,所面对的都是够资格担任两千石的名流,有什么立场和底气去品鉴推举?
惊诧是一方面,不过在惊诧过后,时人对于这一桩任命反而没有太大质疑。沈哲子本身便是丹阳长公主的夫婿,又兼具极高的文武才名,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许多中生代长者面对他都不敢过分倨傲和轻视,乃是江东年轻一代中当之无愧的领军人物!
沈哲子从来都不是什么淡泊名利的人,不过如此过分的热情,也实在是让人颇感吃不消。看到自家门前人车拥塞的场面,他甚至不敢靠近过去,唯恐被这些贺客们发现之后堵在那里进退不得。
略一沉吟后,他吩咐家人去知会家相刁远和家令任球一声,将这些贺客们梳理一下,如果是亲友那就安排在府中宴客,其他的分流到沈园去。而他自己也转行向沈园,准备在那里宴请宾客。
所幸府内也早对此有所准备,诸多人手调动起来,虽然宾客极多,但也能安排的有条不紊。
沈哲子到了沈园之后,早有家人将这园墅布置了起来。过不多久,纪友便带着几十名家人从秦淮河上乘船到此,一行三艘船只,除了人之外,还有大量的酒水菜蔬以作宴饮消耗。
“维周你清誉满盈,一举一动都广受瞩目,实在是让人羡慕得很啊!”
纪友笑吟吟下船上岸,他身上还穿着官袍,早间从台中得到关系后便匆匆返家吩咐人整理出这些耗材,然后便直接过来了这里。
“确是可堪自豪,只是有家难回啊!”
沈哲子苦笑一声,原本这种事情,应该是台中有了决定后一到两天之前通知一声,让受命者有所准备。毕竟时下这个人情社会,往来交际极为重要,起家入仕乃是不逊于结婚的人生大事,来往少的人家还倒罢了,可以从容布置。但像沈家这种相交满城的人家,如果不能安排妥当,是要受人讥讽嘲笑的。
沈哲子也知道东曹掾这个职位得来并不轻松,台中也很是僵持商讨了几番。王导原本应该是打算让他出任西曹掾,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是东西曹缘职事和权柄都查了良多。
东曹掾面对的是朝廷内外,凡两千石者皆能议论,而西曹掾仅仅只负责太保府内部的人事任命,类似于公府管家,而上面还有长史等数个排列在前的属官。虽然品秩相等,但具体的影响力却比东曹掾差了太多。
沈哲子眼下留在建康城,为的就是养望的同时组建起来自己一个班底,如果只是担任太保府内的一个小管家,还不如干脆直接前往自己的封国,帮助庾怿治理豫州。
所以,台中猝然发布任命,大概也是想表明一个态度,那就是太保对他有点不爽。
两人站在园内的小码头笑谈着,很快又有两艘船转行进来,站在船首的一个少年正是温峤的长子温放之,看到沈哲子后便笑逐颜开,远远便施礼连连高声道:“恭喜驸马荣登显任,再为国用!”
随温放之同来的还有温峤从江州带出来的一个门生,名为罗延,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如今担任温峤的封国令史,雷同于沈哲子属下的任球,也是负责管理温家在都中的日常交谊事情,能力很不错。
沈园内也没有太多别样建筑,纪友和温放之带来帮忙的家人在那个罗延指挥下开始帮忙布置,沈哲子便与这两人一同登上了摘星楼的三楼。由此俯瞰望向外面,只见街道上正有许多车驾向这里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