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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国,古称信都。永嘉六年,贼首石勒进驻于此,而后以此为根基,横掠幽冀之地。随着盘踞于此的王浚、刘琨、邵续等部接连败亡,而鲜卑几部也或亡或退,石勒所部声势愈壮。
其后,匈奴汉国爆发靳准之乱,元气大损。石勒更趁此南北转战,多收旧土并各族民众,已成尾大不掉之势。
太兴二年,即就是东晋中兴建制的第二个年头,石勒自封大单于,赵国建制,称为赵王元年。自此,正式与匈奴汉赵刘曜分道扬镳而自立。而后彻底吞并幽冀,北破鲜卑段氏,南掠豫州,东西交攻,击破盘踞关中的前赵刘曜之后,中原再无对手。
随着羯胡的势大,襄国作为后赵的都城也日渐繁荣起来,不只是羯胡的大本营,大量战乱被掳掠而来的各族民众都囤积在此,分赏给为羯胡征战建功的臣子。
位于襄国南部的一座庄园中,有一名灰须的中年人正袒露臂膀,负荆长跪在庭前。在其身后则同样跪着三十余人,麻衣素葛,神态或是惶恐,或是凄楚。
如果有江东人来此看到眼前一幕,应该会因此大吃一惊。因为那负荆长跪的中年人,正是曾经官居镇西将军、豫州刺史的祖约祖士少。此人在南也曾位极人臣,手握雄兵,为一方诸侯。可是如今,却是形容憔悴,神气黯淡,只作丧胆奴婢姿态,再无往年丁点雄风。
庄园外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庭前众人听到那马蹄声越来越近,已经有人忍不住发出颤栗低泣之声。祖约转头横眉冷望制止族人发出异声,继而又转回头来躬身下拜,不敢懈怠。
过不多久,马蹄声在庭门前停止下来,旋即便是一串嘈杂沉闷的兵甲碰撞之声。脚步声渐近,一名高额隆鼻、胡将模样的中年人自外行入,身后左右自有数十名状似虎狼、凶气充盈的甲衣护卫簇拥跟随。
“门下犬马祖某,携寒家老幼丁口,恭迎大王!”
祖约不敢抬头去看,只是对着来人深深拜下,肩背汗毛已是根根竖起,甚至隐有抽搐之势。
那胡将脸庞横阔,眼线却是微有狭长,顾盼之间偶尔流散出来的精光透出一股寒冷潮腻的阴鸷,望去已经让人感觉不似善类。他身上外罩轻甲,随着行动在甲片的缝隙隐隐露出内衬山岳章纹的衫袍。
除了眼神之外,此人相貌倒是古拙厚朴,然而若言道此人凶名,在这幽冀之地却能止小儿夜啼,让人不寒而栗。他正是赵帝石勒的从子,爵封中山王的石虎石季龙。
步入庭中看到祖约此态,石虎嘴角已经漫起浓郁的讥诮,他并不急着回答祖约,而是将手按在腰畔佩刀的刀柄处,绕着前庭这些跪在地上的祖氏族人们缓缓而行。当他每行至一处,垂眼望下时,便看到有人正在控制不住的颤栗颤抖,乃至于冷汗都滴落在了地面上。
石虎猩红的舌尖微微点触有些干涩的嘴唇,再行到祖约身畔时,看到那荆棘之下不乏横肥白腻的背部,口中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呵笑。他突然伸手抽出一根缚在祖约背上的荆条,那干枯尖锐的细刺当即便将祖约的背部给划出一道道血痕。
背部传来割裂疼痛,祖约身躯已是一颤,但却不敢妄动,只是咬紧牙关,身躯趴得更低。然而这疼痛要比他想象中持续的还要久,石虎似乎上了瘾一般,抽出一根荆条后,便又去抽另一根。于是祖约的背部便遭了殃,很快便被血水涂抹了一个遍,再没有一点完好皮肤。尤其后续的荆条又将前面的伤口划得更深,这不免更加重了他的痛楚。
“莫非南乡水土善养筋骨?老奴也是久镇掌兵的名将,这肩背滑嫩倒是不逊娘子。”
石虎一边笑语着,一边继续往外抽着荆条,随着创口的加深,祖约背上血越流越多,渐渐便散出猩热气息。他深吸一口血气,狭长眼角中竟透出一丝迷醉之色,仿佛这血气要比处子幽香还要让他迷醉。
听到石虎的笑语声,其诸多部下也都哄然笑起来,更有放肆一些的,甚至冲入祖氏族人当中,抓起其中几名面色惨淡的妇人,品评其相貌风评优劣!
“大王是否辱人过甚!范阳祖氏也是北地旺宗,早年祖公居谯城望北,皇帝陛下都要礼下善结,今次落难而投,是因大王威赫能容,远近咸附。家主公或有折节,情不忍睹此羞辱,乞大王剑刺一死,英魄不敢忘恩!”
在石虎并其护卫们恣意折辱祖氏家人时,廊下一名被紧紧捆缚的魁梧壮丁已是目眦尽裂,怒声喝道。
石虎听到这话,神态略一微微错愕,望了望那人,而后转问身后一名渠帅:“这就是那伤了守卫的祖家奴?”
渠帅未及答话,祖约已经连忙说道:“祖某治家失策,应受大王此责。家奴勇悖失礼,还望大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