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兴男公主如此感慨,沈哲子便知这小女郎应是不知又听到哪家闲话。
随着他家在都中摊子铺开越大,与各家的利益纠葛也越深,因而都中各贵人家女眷们对兴男公主也都是逢迎得很,时常有所往来。讲到宾客盈门,一呼百应,这女郎较之沈哲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妇人们聚集在一起谈论的话题,无非衣食起居、门闱琐事。来往得多了,这女郎对于都中各家情况以及新近发生的事情,都是了如指掌。
“今日章武王妃又来云阳,纠缠了我大半天,这已经是她今月第三次来我家,所言无非还是那一套。她家谋生益发窘迫,将要维持不下去,家中子弟因为京郊几座园墅争执不休,几乎要闹到拔刀相对。早先她家豫乡侯在延陵侵田占庄,又被台臣参奏,险些收监廷尉。”
听得事情多了,小女郎又不惯在人前言是非,每每得暇独处时,便都讲给沈哲子听:“章武王好歹也是我家宗亲,又是王爵之封。沈哲子,都中米粮真的高昂到王侯之家都过活不下去了吗?”
沈哲子闻言后便嗤笑一声:“他家男女老幼俱有爵禄,封国爵秩外又有诸多产业。这位王妃是在谎言诈你呢,若连他家都过活不下去,那么小民之家又会寒伧成什么模样,怕是都内都外都要饿殍遍野了。”
兴男公主听到这话,才微笑着点头道:“我也觉应是如此,这妇人来我家啜泣大半晌,眼神却是四处打量,送来几匹素绢,却准备了几辆大车来装回礼。在我面前邀取可怜,无非是希望我家关照更多。哈,若换了别个我也不会计较太多,只是这妇人口舌让人生厌,多在旁人面前倍言我家之劣,转头就有旁人道于我她还不知,我才不会予她家太多好处!”
沈哲子闻言不禁莞尔,随着待人接物有了经验,这小女郎不再像最开始那样迫切要人认同,心里渐渐也有了亲疏之别,不再一视同仁。尤其对于宗室中那些惯于打秋风的穷亲戚,更是不再予求予取。
这些宗室们穷得揭不开锅那也绝无可能,但日子肯定过得不及以往舒心。尤其过去这几年,庾亮大权独揽后加大对宗王们的打击力度,原本有任事的宗王统统转任虚职,最重要的则是封国爵秩裁定九分税一,此举不啻于将这些宗王之家最主要的收入直接腰斩过半。
这对于那些奢靡享受惯了的宗王们而言,简直不可忍受,但如今他们的影响力较之中朝不可同日而语。就算心存不满,也根本无计可施,只能谋求别的生财门路以维系庞大开支。像西阳王几乎已经将整幅身家投入隐爵当中,而南顿王则大肆招揽寒门豪族为门生来敛财。
至于章武王、彭城王这一类存在感更加薄弱的宗王,如今确实过得较之一般侨门人家都要不如。没有那么多的财货进项,又要维持一个体面豪奢,那也只能四处打秋风。像沈家这样又豪富又沾亲带故的人家,自然是他们的首选。
对于这些穷亲戚,沈哲子确是半点同情也无。且不说他们如今过得窘迫乃是祖上造的孽,单单他们自己便是注定了穷困之命。
前两年沈哲子也不乏废物利用的心态提携一下这些宗王,让他们帮忙做一些自己不方面出面去做的事情,但无一例外都做得一塌糊涂,可谓不堪拙劣到了极点,仗势欺人都不知道做得圆润体面一点,吃相太难看。
久而久之,沈哲子也彻底放弃了这些宗王,与他们划清界限,不再来往。就算他日后再要图谋什么大事,需要得到宗室在政治上的声援响应,也绝非如今这一批宗王能够担当。像是东海王、琅琊王等如今帝系近亲也逐渐成长起来,倒还可以保持一个和善关系。
“你若觉得那章武王妃太过烦扰,以后少了往来就是。”
沈哲子握着小女郎白嫩柔荑笑语道,以前他家就不必顾忌这些宗王态度,如今更是可以完全无视,也实在不需要再曲意接待。
小女郎又往沈哲子怀里拱了拱,神态更慵懒,星眸迷离,玲珑体态已有几分凹凸趣致,馨香满怀,便让沈哲子心绪略有悸动,忍不住正襟危坐,也算是极有定性。
“我就喜欢看这妇人在我面前讲些心口不一的话,她在旁人面前多言我家南人门户如何如何,在我面前却要小意恭维,模样让人发噱。”
朝夕相处生活得久了,小女郎便将沈哲子偶尔的恶趣学个十足,她侧仰着脸,两手捧着沈哲子下巴:“我自知我家夫郎是俊雅无俦,经世之才,但总要从旁人口里听到才会更欢欣。”
看到小女郎神态间不乏淡淡的崇拜仰视,沈哲子顿觉豪气冲霄,两手将公主娇躯环抱怀中,笑吟吟问道:“我家娘子今日颇多嘉言,莫非嘴上抹了蜜糖?”
公主听到这话,咯咯笑道:“是抹了许多,夫郎要不要尝一尝?”说着,粉嫩小嘴更是微微嘟起。
沈哲子见这女郎此态,益发不能忍受,两手按住女郎香肩,俯身狼吻下去。
炎炎烈日下,破冈渎并不开阔的水道上,诸多舟船拥堵在此,等待水埭开闸泄水以继续通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