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笔迹倒还堪入眼……”
字当然不错,人家当年可是因科举而得官呢。
谢统师嗤笑一声,重新坐了下来,这表明他的脾气发完了,鼻青脸肿的儿子蔫溜溜的侍立在一旁,绷紧肉皮,随时等待迎接另一波暴风骤雨的到来。
陈陵的心放下了一半,时刻观察着谢统师的神色,他今天可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的……
实际上,只看了几行,谢统师便已明白,这是汉王使者的手笔。
秦州为官的人在姑藏不是没有,可曾与他叔父谢从礼相交的……呵呵,在姑藏这么久,要是有这么一层关系,怎么会走不到他的面前?
而他作为兵部尚书,汉王李定安的使者来到姑藏,肯定逃不过他的耳目,那人在与安兴贵说话时,正是自称曾在秦州卫王府为官。
而汉王李定安的使者在这个时候投书过来,没什么好奇怪的,在他想来,无非是眼见大事不妙,想要想方设法的保命而已,唯一值得关注的是,这人能为倒是不小,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找到了门路,还能使人投书过来,很不简单啊。
别看谢统师长的不怎么样,才干也有所不足,可心思却很细呢。
即有预见,谢统师也没打算好好拜读,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片刻之后,谢统师眉头便深深皱了起来,像不相信自己眼睛般,又重新翻了回去,这次就有细细品读的样子了。
堂中安静了下来,许久许久,谢统师才又抬起头,眉头锁的和打不开一样,整个人的样子好像都变了,眸光闪动,既愤怒,又有所犹豫,让他们的面部表情也显得狰狞了起来。
他娘的,竟然是来给老子献计献策的……
几乎是下意识的,谢统师吩咐道“去,叫人把韦尚书请回来,就说我又要事……”
说到这里,好像才清醒了过来,狠狠抓了一把胡须,心烦意乱的摆手吩咐儿子道“算了,你先出去,把好门厅,别让闲杂人等窥探。”
然后将信笺一推,“子陌也来瞧瞧,哼哼,这位传书之人,心怀莫测,语有余韵,可很不简单呢。”
何止不简单,书信并不长,可其中言辞,句句意有所指,范文进好像将所有的才智和文章功底,都浓缩在了里面,给谢统师带来了严重的心理冲击。
第一个,他就对谢统师想要借安氏兄弟,附议归唐之事做出了分析,先就说谢统师乃名门之后,一旦回去长安,又有功于李唐之下,定得封赏,可要想得高官厚禄,却是妄想,为什么呢?
一来,安氏兄弟功大,李唐为安定西北人心,定厚上兄弟二人,以为表率,而谢统师之功,必为安氏兄弟所掩,不得彰显。
二来,安氏兄弟乃西域胡种,心性横暴,今欲建大功,也定要提防众人争功,谢韦二姓,著于内外,二人相忌之下,大事成时,也当为尚书之死期。
三来,长安谢氏,名门望族之属,今有大事,先投李轨,再附胡种翼尾,愧对祖宗,脸面无存,侥幸去到长安,也必无颜以对族人,忠信何在,礼义何存?怕只余一世间小人尔。
可谓字字见血,句句诛心,一下便将藏在谢统师心底,模模糊糊把握不到,甚至是不愿去想的那些东西都给释放了出来。
这还不算,范文进又给他划出了一副更为可怕的蓝图,羌人作乱,已有前鉴,一旦呼嚎而起,必效野兽之行,到时姑藏大城,尸骸如山,血流成河,此地也为众人之坟茔也。
经年以后,来此祭祀的,能有你谢统师之名吗?怕不沦为他人笑柄,千古一蠢人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