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映桐仰头望着面前笑得小心翼翼显得有些卑微的汉子,丢开手里的杂草起身拍拍手上的泥土。
这人她有印象,姓郭,上有爹,下有五个娃子。
前面四个都是闺女,最后才生了个儿子。大闺女和小儿子差了十来岁,四姐妹疼弟弟疼得跟什么似的,有什么好吃的都不舍得吃,都让给弟弟。
这一家人倒是没有苛待闺女,逃荒那么难也没拿闺女换粮食。
汉子媳妇早早没了婆婆,一家人成天忙着干活糊口,小儿子是大姐一手带大的,比亲娘还亲。
正因为如此,他家闺女今年十八了,无人问津。姚氏找她提过几次,这家闺女能干也吃得苦,就是太疼弟弟,没人敢娶。
谁也不想娶了媳妇多娶一个像儿子一样的小舅子,天天往娘家扒拉婆家东西养弟弟,谁能乐意?
“郭旺根是吧。”舒映桐随意在杂草跺坐下来,“我记得你家只有四个壮劳力。八亩荒地还不够种?”
要知道这些地三年无税,不分男女老幼,按人头能分八亩已经算不错了。
郭旺根局促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裤子上的破洞,呐呐地说:
“家里大闺女岁数不小了,二闺女也十六了,姚主任保媒都不管用…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我想给她们一人一亩地做陪嫁。”
舒映桐有些惊讶,庄稼人把田地当命根子,在心里的重要程度有时候甚至超过子女。
他愿意拿一亩出来做陪嫁,也算得上是顶大方了。
因为村里还没人拿地做聘礼。
“所以你来找我有什么打算。”
郭旺根舔舔干涩的嘴唇,左右望了一眼附近停下手里的活计往这边张望的村民,小声地说:“那些山脚还有坡地,等开荒了能种高粱,多少能打一点粮食。”
他知道好些人家都盯上了坡地,也知道魏大福提过那些坡地另有用处。
过来也是碰碰运气,毕竟姑娘是村里的话事人,她愿意分,没人敢说什么的。
舒映桐随手在杂草垛里扯了一根草叶子,垂下眼睛看了一会,抬眼定定地看着他。
“我觉得拿地陪嫁解决不了你家闺女不好说亲的根源问题,坡地我有规划,给你拿去种高粱浪费。”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从田埂路过故意放慢脚步的村民一听这话,又是放心又是遗憾。
得到了预想中的回答,他们加快脚步往自家田地走。反正大家都没有,那没什么好说的。
郭根旺脸色一下垮了下来,抠裤子破洞的动作也停了,“那,那我回去了。”说完愁眉苦脸的转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