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
林正道喷出一口烟雾,把手中上好的古巴雪茄掸了掸,脸色阴沉地:“盯住他……有什么情况,随时汇报。”
对面的两个中年人深深一鞠躬:“是,首长。”
林正道摆了摆手,两人迅速离去,关上了门。
林正道出了会神,站起身,与对面墙上的皇帝画像无声地对视,嘴角抽动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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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州高等法院第一审判厅。
长达三个小时的庭辩之后,何子清已经是胸有成竹。
对面的公诉人号称“西北第一公诉人”,也的确有着极高的专业水准,尤其善于制造各种心理压力,技术陷阱,也看得出来为了这一场万众瞩目的庭辩做了充分的准备,但何子清很清楚,庭审的节奏一直被自己巧妙地把握住,对方已经开始表现出情绪化的言辞,逐步进入了自己的节奏。
这不仅仅是技术水准孰高孰低的问题。
何子清确定,他已经掌握了事实的全貌。
自从下定决心为赵丰材辩护,这位律师以前所未有的热情展开了工作,使出了浑身解数。北京的媒体终究也不是铁板一块,在他的运动之下,终于有些不甘寂寞的报纸将兰州在“打击会党”案件中种种反常和不妥的行为刊登了出来,尤其强调了兰州警方监控辩护律师与当事人会谈,乃至可能涉嫌刑讯逼供,违反刑法规定,以非法方式搜集证据的问题,引起了北京方面的重视。
不出意料的,自由党,公民党等在野党派纷纷借此发力,质问政府“是否准备包庇刑讯逼供事件”,是否要“诬良为盗”。
梁敦彦,梁启超等人更是纷纷撰文,呼吁“查明真相”,“挽救国民的人权”。到了这个时候,眼看着明年的大选风云变幻,一些其他党派也纷纷借此发难,邀买民意。
复兴党中央方面,面对如此风潮也是措手不及。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中的一些人才意识到,被两代皇帝褒奖的甘肃,看来是遇到了一些问题。而这一股风潮,恐怕也并非是一个洗冤那么简单。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面对各方压力,中枢方面很快宣布“将密切关注情况”,并与甘肃方面联系,要求“确保公正,合法”地进行处理。在京的主要媒体也组成了“观审团”,就近观察甘肃的庭审,确保公平。
有了这些势力的介入,甘肃方面已经不可能再把一切强行按在自己手里。何子清再次提出单独会见当事人的请求,终于得到了回应。在这一次会谈之中,经过他再三解劝,包括展示了北京报纸的报道,讲述了外面有很多“大人物”,“大记者”都介入了这个案子,终于打开了赵丰材的心结。
看着赵丰材从犹疑,到激动,再到号啕大哭,饶是何子清见多识广,也不由得有些黯然。
赵丰杰没说谎,赵丰材确实不是什么会党龙头,充其量也就是些行贿之类的罪过。他是穷苦人出身,又是在甘肃这么个复杂的地方,一贯秉持和气生财,广交朋友的信条,和官面上也来得,与江湖人也来得。
顾大林原本是对赵丰材敲诈勒索,可后来见此人很有义气,也舍得用钱,在官面上根基也不浅,一来二去反倒成了朋友。顾大林虽然官场上也有人,但终归有些上不得台面,眼看着赵丰材的生意越做越大,名望越来越高,对外反倒以赵丰材的二驾自居,一来二去,赵丰材的“龙头”名号倒是在甘肃江湖里传扬开来。
这一次赵丰材被牵涉入案,让他本人很是措手不及。原本他还以为很快就能出去,没想到却遭到了严刑审讯,非逼迫他承认自己是“会党龙头”,甚至暗示他要“把参政院,中枢,国会内的会党分子”,“谋逆篡权的奸谋”供出来。
赵丰材虽然对官场上层的事情不甚了了,但也隐约感觉到自己可能卷入了一场可怕的政治阴谋之中,更是抵死不认。警方把他弄到郊外的秘密看守所,动用了各种匪夷所思的刑讯方法,折磨得他生不如死,一直要逼迫他写供词,乃至在庭审上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