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德国,正是此行的最后一站,也是黄祸论的发源地,欧洲反华阴谋的核心,是破解整个困局的关键。
黄祸论和反华浪潮,根本上还是在于帝国的强大动摇了传统的欧洲殖民秩序。自1896年建国之后,新生的中华帝国就以一种狂飙突进的态势崛起于东方,震撼了掌握霸权的欧洲列强。为了转移英法对德国扩张的警惕,德皇高调煽动黄祸论,而面对这条苏醒巨龙的现实威胁,在中国周边有着巨大殖民利益的英法荷西诸国也或明或暗地开始了串联。反华大潮在欧洲此起彼伏,新十字军的呼声越来越高。
经过了一系列的勾心斗角和利益往还,俄国终于被推上了东征的轨道,野心勃勃的沙皇试图用马刀和大炮建立“黄俄罗斯”,彻底消除这个东方帝国对于俄国远东领土的威胁。为了进一步加强军事优势,在德国的串联之下,俄国与岛国走向了事实同盟,经过多年的厉兵秣马,即将联合对华开战。与此同时,欧洲的黄祸俱乐部也一直在串联列强,试图用瓜分中国来化解英德两大阵营间日益激化的矛盾。
青年眉头紧锁。
到德国已经快一个月了,可德皇威廉二世仅仅在柏林象征性地露了一面,随即不知所踪。半个月来,使团和驻德使馆在柏林上下打点,通过前德皇副官冯马肯森等反俄派的关系,终于获得了这一次在斯图加特行宫的谒见机会。明天,他就要陪同那位骄傲自负的德皇打猎,为了挽回局面作出最后努力。
可他实在没有什么信心来说服那位傲慢自负的皇帝。显然,对方打出黄祸论的招牌只是幌子,企图把欧洲列强的视线转移到东方,掩护德国在非洲和中东的扩张,并为德国的扩军备战蒙上一层遮羞布。这个人还是沙皇的表兄和密友,而德皇的表妹黑森公主亚历山德拉又是沙皇挚爱的皇后和事实上的……纵者。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对方似乎都没有理由放弃对俄国的支持而转向中国。更可怕的是,对方本身也对中国抱有巨大的领土野心。早在四年前,威廉二世的密使就曾提出要租借胶州湾,却被中华帝国皇帝严词拒绝。
现在能做的,似乎也只剩下现炒现卖地熟悉一下马场的环境,熟悉一下德皇最喜欢的这种柏布马,争取在明天利用马术让那位爱马如命的皇帝产生些许好感,再寻机加以游说。
可是,他真的没把握。
想起一旦铩羽而归,帝国可能面临的列强围攻,那位冷酷严厉的养父又会如何处置自己,一股巨大的恐惧就攫住了青年的心。临别前养母忧虑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神情,仿佛又出现在眼前,让他的心中一阵酸楚,又是一阵抑制不住的烦躁。
十八岁的帝国太子用力挥动马鞭,狠狠地抽打马臀,双腿夹紧,马刺在马腹上划出两道深深的血痕。胯下的柏布马发出暴烈的嘶鸣,四蹄腾空,又格外快了几分。
迎面的风如刀般刮削着裸露的肌肤,在这风驰电掣一般的极速狂奔中,青年终于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心头压了十几年的重石在这一瞬间仿佛也松缓了许多。许久之后,他轻轻吐了口气,准备收紧马缰。突然之间,胯下马的上身陡然下坠,后臀撅起,而青年就如同腾云驾雾一样向前方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草坪上。
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他的眼前就已经是一片黑暗。就在这一刹那,耳边仿佛响起了一阵撕扯布料的声音,仿佛在一片暗夜中突然出现了漫天的古怪光团……转瞬间,意识就陷入了一片死寂。
一阵焦急的呼喊唤回了郑宇的意识。太阳穴钻心一般地疼痛,脑子晕晕乎乎的。他勉强睁开眼睛,几张人脸影影绰绰,好半天也看不出个路数。
到底怎么回事?明明记得自己骑过一个急转弯下坡,被后边来的一辆车撞下了澜沧江。那满天的古怪光团,浑浊的江水……可惜了那辆美利达山地车了。
郑宇伸出手努力想抓住什么,两只手把他拉了起来。他晃了晃头,有点想吐,又过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八成是被江水冲到下游遇到了好心人。郑宇心中难免有些死里逃生的唏嘘,但很快就意识到眼前的状况,努力想要微笑一下表示感谢。可他刚刚抬头一看,嘴巴就再也合不拢了。
绿草如茵,天蓝如海,很明显绝不是迪庆的高原风光。
“这是哪里?”
“殿下,您怎么了?”旁边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行知,殿下可能是脑震荡。快!把刘大夫赶紧接过来!”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殿下?郑宇有些费解地晃了晃头,目光渐渐聚焦。
眼前的一个青年留着三七分头,戴着小圆眼镜,眼圈有点发红,隐隐还有泪痕,正扶着他的肩膀。